雖說逢五逢十朝會,但每月初一也是上朝的日子,扶搖昨日玩水玩得盡興,早上就起不來了,即便昨日不玩水,她早上也是起不來的。
程執玉每日卯時就起,他練刀打拳,沐浴後又看了一陣錦衣衛那邊抄送過來的密報,這才用過早膳,換了常服,到正殿來看扶搖。
正殿這邊靜悄悄的,汪公公、沈興和宮女們守在次間,豎着耳朵傾聽卧室的動靜,隻要裡頭發出一點兒聲響,确定殿下醒了,衆人才敢進去伺候。
可是等了半晌,裡頭無聲無息的,知道殿下還睡着,一個個都不敢去叫起,眼看還有兩刻多鐘到辰時上朝了,汪公公等人急得不行。
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汪公公正要打發沈興去尋世子,就聽到外頭傳來官靴走路的聲音。
程執玉大步進屋,穿過明堂徑直來到次間,見一衆宮人圍在珠簾前大氣不敢出,他便皺了眉。
汪公公等人看到程執玉,仿佛看到救星,忙不疊向他見禮。
“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喊殿下起床。”程執玉桃花眼微微眯着,語氣明顯不悅。
汪公公等人垂下腦袋,不敢接話。
程執玉瞧他們這樣,也沒心思再訓,擡手撩開東珠門簾,大步進了内室。
宮女内侍簇擁着跟進去,大宮女朝顔朝露上前,将榻上帷幔徐徐撩開,現出太女殿下安恬的睡顔。
羊脂般雪嫩的人兒卧在名貴雲錦堆中,精緻無瑕的面容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粉牡丹,正悄然從女孩向少女轉變。
程執玉蹙着眉,心無绮念地掀開扶搖身上薄被,俯身将人抱到腿上,柔聲:“冉冉,起來了,要上朝了。”
睡夢中被打擾,扶搖眉頭一皺,就要發脾氣,然而片刻後聞到了表哥身上的氣息,又舒展了眉,依賴地靠在程執玉懷中蹭了蹭,軟綿綿貼着他,就是不想醒。
程執玉擁着懷中人,朝宮女道:“擰條濕巾子來。”
青棠知道世子的習慣,早擰了濕絹帕在旁候着,此刻聽見吩咐,忙雙手呈上去。
程執玉單手拿過,展開抖了抖,一把覆到扶搖臉上為她淨面。被這等折騰,扶搖歎了一聲,睜開了眼睛。
汪公公等人瞧見殿下終于醒了,都露出了舒心的笑,在殿下這裡,還是世子管用。
“睡到這時候像什麼話!”程執玉沉聲訓道。
扶搖身着月白色暗繡金絲螭龍的中衣,軟軟偎在表哥绯色飛魚服上,嘟嚷着:“太醫說我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難免困乏。”
程執玉挑眉,嗤了聲,不聽她這些謬論,催着她去洗簌。
扶搖從淨室洗漱出來,任由宮女給她梳頭,一旁汪公公半躬着身子小心喂她吃鮑參粥。
程執玉大馬金刀坐在床榻上等着,一室宮人忙忙碌碌,在離辰時還有半刻鐘前,将太女殿下打扮齊整。
程執玉見收拾好了,大步上前,沉默着将身穿金貴螭龍袍的扶搖抱上禦攆。
緊趕慢趕,終于在辰正時開了朝,扶搖頭戴金冠,像一尊金貴的假人,端坐在高台上一動也不動,若不是那雙眸子還睜着,衆臣都以為太女殿下睡着了。
其實在金殿上睡着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太女殿下幼年時,昭武帝時常抱她上朝,起初太女殿下對上朝還新鮮,一雙圓溜溜黑葡萄似的眼睛在朝臣身上轉來轉去,後來次數多了,就覺得沒意思了,常常在昭武帝懷中呼呼大睡。
這時昭武帝便示意朝臣們小聲說話。
那些年,朝堂上是吵不起來的,但武将性烈,常常下朝後揪着文臣吵,嘴上功夫說不過,便動起手來。文臣告到昭武帝那,昭武帝不痛不癢慰問一番,斥責一番,武将們該當官的當官,該打仗的打仗,什麼事兒也不耽誤。
文臣便知道,皇上那心啊,是偏得沒邊了。
扶搖是在帝王懷中、在金銮殿上長大的,自然不同于世間其他女子,她面對朝臣從來沒有怯懦,有的隻是和她父皇一樣的不耐。
瞧着吧嗒吧嗒在那講個不停的戶部尚書,扶搖沒好氣地在心裡翻個白眼,一天天的,不是抱怨沒錢就是沒錢,她還能變出銀子不成。
瞥一眼身側的汪公公,汪公公會意,一甩拂塵,唱道:“肅靜。”
站在場中央的戶部尚書馮徳明一愣,立即躬身聆聽,朝臣們亦垂着眼簾肅容站好。
扶搖望着滿殿文武,目光清冽,冷聲道:“一上朝就哭窮,一上朝就哭窮,孤還能替你們變出銀子來不成!有這功夫,不如想想如何充盈國庫,将經濟發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