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垂首挨訓,心中卻憤憤,今日她天不亮就起來上朝,一整天都未休憩,這時再聽舅舅嚴厲的訓斥,扶搖又憤怒又委屈。
父皇在京時,她想睡到什麼時候便睡到什麼時候,更不用批閱奏折,功課也隻是每日寫一篇字。
見秦王的眉毛越擰越深,扶搖斟酌道:“今日舅舅提早檢查功課,故而字迹潦草了些。”
秦王擡眸,眼風淩厲掃向扶搖:“事到臨頭,殿下才肯用功?倘若是軍國大事,殿下也一味拖延?”
扶搖被訓得垂下腦袋,不敢看秦王。
殿内無聲,扶搖以為舅舅口頭訓過,這事就算過去了,卻聽他威嚴道:“把手伸出來。”
扶搖心下一咯噔,頓了頓,不情不願伸出一隻皙白嬌嫩的玉手,黑白明仁再次向殿門處望去,期盼表哥的身影趕緊出現。
秦王卻道:“左手。”
扶搖撇嘴,收回右手,換上左手。
她原想讓右手挨打,便借口手受傷,趁機不寫課業,卻不想這點小心思被舅舅輕易識破。
“啪!”戒尺重重落下,嫩白的手掌上,立即浮現一道紅痕。
扶搖被打得手臂往下,一瞬後,掌心傳來劇烈的疼痛,這痛頓時又變得火辣辣的,當秦王手中戒尺再次揚起,扶搖咬住了内唇。
卻在這時,一道腳步聲響起,程執玉一身銀甲铿锵,趕在秦王的戒尺落下之前,風也似的席卷而來,蓦地将扶搖推開,那戒尺就劈在他的背上。
這變故,令扶搖驚喜,她回眸,看到程執玉,歡喜道:“表哥。”
程執玉墨發銀甲,英姿勃然,一雙桃花眼望向扶搖,沖她燦爛一笑。
秦王濃眉一擰,望着自己桀骜不馴的兒子,喝道:“豎子!”
再次将戒尺揚起。
程執玉回身,雙手抓住戒尺,扭頭對扶搖喊道:“冉冉,快跑。”
這時,秦王擡腳往程執玉身上踹去。
程執玉躲避不及,小腿被踹得身子趔趄,口中發出一聲慘叫。
肅靜的大殿内,響起的打鬥聲,霎時引來禁衛軍持槍警戒。
混亂中,扶搖提裙往殿外跑去,蹬蹬幾步下了玉階,坐上禦攆,回了廣明殿。
廣明殿後殿裡,扶搖坐在軟榻上,對方才驚險的一幕,仍舊心有餘悸。
她心髒怦怦,不知表哥怎麼樣了。
索性一刻鐘後,程執玉來了。
他大步進了殿,來到扶搖身前,徑直牽過扶搖的手來看,望見那白玉柔荑上橫亘着一條鼓起來的深紫紅痕,程執玉口中“嘶”了一聲。
“傻子,父王要打你,你怎不跑?再不濟就讓禁衛軍攔着。”程執玉心疼道。
扶搖瞪眼,讓禁衛軍攔下舅舅,她哪裡敢啊。“你還說我!明知下午舅舅要查我功課,還跑得不見人影。”
程執玉在錦衣衛任正四品的指揮佥事,方才到錦衣衛衙門辦事去了,趕着申時回來,卻不想父王提早檢查功課。
程執玉悔道:“怪我沒有早些回來。”
這時汪公公進來,“殿下,快讓太醫看看您的手。”
扶搖無語:“還嫌不夠丢人麼!非要嚷得阖宮上下都知道我被秦王打了!”
程執玉沖汪公公擺了擺手,“去拿化瘀膏來。”
汪公公戰戰兢兢,得令而去。
不多時,汪公公拿來了藥,程執玉接過,細心為扶搖敷藥,口中緩緩吹氣,道:“疼不疼?”
清涼的玉色藥膏敷在手上,扶搖望着自己的手掌,委屈得眼淚吧嗒吧嗒地掉。
父皇才出宮一個月,她就被舅舅打了三次。
程執玉以為她疼得厲害,手上動作益發輕柔,口中直道:“下回我給你寫功課。”
扶搖吸了吸鼻子,想起第一次挨打,便是表哥仿了她的字替她寫功課,卻被舅舅認出來了,将他們兩個都打了。
“你又仿不了我的字,再幫我寫,等會兒又被看出來。”
程執玉頭疼,道:“小時候叫你跟我學王體,你非要學顔體,不然我也容易仿你的字。”
程執玉幫扶搖上好藥後,又來為她拭淚。
扶搖生氣道:“快想個法子将舅舅調走,可恨,邊關怎麼沒有戰事。”
父皇出宮巡遊,卻将鎮守邊關的秦王舅舅昭了回來,不僅讓舅舅做攝政王,還要他管教自己的功課。
扶搖越想越難過,遊山玩水沒她的份,挨打受罵一個不少,她算哪門子的皇太女。
程執玉捏着絲帕,指尖拭過扶搖如花美靥,無奈道:“年前匈奴被打得才稱了臣,這會子不好再去打他們了。”
扶搖偏過臉,扯下表哥手中的方帕,自己擦着眼淚,撅唇道:“那沿海呢?怎麼倭寇也不來犯?”
程執玉:“沿海倭寇被趙家軍打得落花流水,陛下又揚言要登東瀛島,屠島清洗,倭寇便不敢來犯了。”
扶搖歎氣,世道太平,她卻活在水深火熱中。
扶搖氣了片刻,道:“快給我看看,舅舅踢着你哪裡了。”
不說還好,一說,程執玉便感覺腿上疼得厲害,起身将礙事的銀甲脫了,坐到榻上将褲腿撩起。
少年身材挺拔,小腿修長而有力量,此刻外側有一大塊青紫淤痕。
扶搖怨念頗深:“舅舅下手也太狠了。”說着,俯身給表哥腿上吹氣。
表妹溫熱的呼吸灑在肌膚上,程執玉不自然地挪了挪腿,離她那張嬌軟的唇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