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前祝淼想着死了就死了,大不了和往常的神域玩家一樣在百層中銷聲匿迹。
可當她睜開眼,看見的卻是父母擔憂的面孔。
“媽媽?”她輕聲喚了句,便看見她好看的眉目蹙了起來。
祝淼有些着急,撐起身想要撫平她眉間的溝壑,卻感受手心一疼,愈合的傷口又一次滲出了鮮血。
她想把手掌藏進袖子裡,卻發現不知何時手上被裹了一層紗布。
“你這孩子,怎麼受傷了也不和媽媽說?”母親的話中帶了些責備,但更多的是關心和心疼。
“對不起。”祝淼輕聲說。
“淼淼,”母親歎息道,“你不用向我們道歉,是媽媽的不對,媽媽不該把美工筆到處亂放的。”
“不是,”祝淼忙說道,“是我亂拿。”
母親回頭和父親對視了一眼,軟下聲來問道:“那淼淼告訴媽媽,為什麼要把筆藏在袖子裡呢?”
祝淼的呼吸放得緩了些,她低下頭輕聲說:“我怕你們把我賣了。”
母親還沒說話,祝淼也不敢擡頭看她的表情,隻能自顧自地解釋:“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我太怕了,所以我就……”
她半真半假地說着,21歲的祝淼無法訴說真心,8歲的祝淼卻可以在謊言中夾雜真話。
“怎麼會呢,”母親的聲音中是掩不住的心疼,“我們領養了淼淼,淼淼就是我們的孩子,我們會永遠陪着淼淼,永遠愛淼淼。”
淼淼、淼淼、淼淼。
祝淼忽然有些不認識自己的名字了。
“淼淼,”父親站在她的床邊,用低沉的聲音對她說道,“我們是走正規手續領養你的,就算你不相信我們,也應該相信院長老師。”
“是啊淼淼,院長老師也不希望你受傷。”母親也說。
祝淼看着他們真誠的面孔,心中一陣發緊,她清楚地知道父母的善意,可越清楚她的心就越痛。
以至于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将這個話題揭過去,隻能用孩童慣用的技倆抵在母親的胸口痛哭。
哭着哭着,她便聞到了一股飯香。
是父親出去端了晚飯進來。
祝淼不習慣在床上吃飯,她掙紮着從母親的懷抱中起來,卻被母親按回了床上。
母親用勺子舀了一勺飯,放在嘴邊吹了吹,等飯涼了才伸到祝淼的嘴邊。
祝淼怔怔地看着母親的動作,過了許久才知道她是在喂她。
“不喜歡嗎?”母親問她。
她搖搖頭,張開嘴咬上了勺子。
祝淼不挑食,母親喂什麼她就吃什麼,吃到不好吃的也嚼吧嚼吧地咽下去。
倒是父親有些意外地問她:“不鹹嗎?”
她搖搖頭,有道菜是有點鹹,不過沒關系,她也能吃。
“我記得鹽是加多了,”母親就用她吃剩的勺子舀了點菜吃,吃完就皺起了眉頭說,“太鹹了。”
祝淼看着她笑笑,沒有附和。
“淼淼不覺得鹹嗎?”她問。
“能吃。”祝淼說。
母親摸摸她的頭,語重心長道:“淼淼,要是不喜歡,可以說出來。”
祝淼向來沒什麼資格對夥食指點,聽她這麼說也隻覺得陌生。
“這是淼淼家,淼淼可以盡情地提意見,想吃什麼不想吃什麼,隻有說出來爸爸媽媽才知道呀。”
聽着母親的話祝淼有些迷茫,福利院的食物本就不多,吃什麼都不是他們能決定,大多數時候他們吃飯也隻是為了填飽肚子,現在忽然問她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她還真有點不知所措。
所以她隻能呆呆地望着母親,然後搖搖頭說:“我都喜歡的。”
她不明白為什麼母親會歎氣,但她能感受到母親落在她額頭上的那個吻是溫暖的。
她說:“淼淼,我們慢慢來,好嗎?”
祝淼懵懂地點點頭,她見母親把東西收拾好,又把她的睡衣拿了出來,看樣子好像是想幫她洗澡。
祝淼有些惶恐地推辭,但又拗不過母親,最後隻能從頭到腳地被洗了個幹淨塞回床上。
她以為這總該結束了,但在臨睡前,父親端了一杯牛奶放在了她的床頭。
“淼淼還在長身體,每天睡覺前都要喝一杯牛奶哦。”母親幫她整理好棉被,端起杯子吹了吹,等溫度涼了些才遞到她的手裡。
祝淼捧着杯子注視杯中的牛奶,奶味很熟悉,是她在百層塔無數個孤獨的夜裡煮出來的味道。
而這一次她不需要動手,她的父母就會把溫好的牛奶送到她的嘴邊,等她喝完後還會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說:“晚安。”
屋子裡又重歸甯靜,但和她海邊的屋子不同,在這裡開門出去就能見到自己的父母。
“苗苗。”她輕輕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其實一開始苗苗并不是她的小名,隻是淼淼都是三聲,叫多了拗口,為了方便叫她,他們便改口叫她“苗苗”。
以至于她現在想起自己的小名,想到的也隻是“苗苗”。
她伸出手在黑暗中虛握了一把,而後閉上眼對自己說:“晚安淼淼。”
這是進副本的第三天,她還沒找到任何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