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那麼讨厭自己的名字。
鈴響後易滄瀾果然來了,他靠在祝淼身前的桌上,滿臉不贊同地指責:“為了你那一點用都沒有的朋友浪費一個替死道具值得嗎?”
祝淼靠在身後飯桌上,并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但他仍舊锲而不舍地勸說:“一個理念不同的朋友最後隻會分道揚镳,不如早殺了她省去後面一系……”
聲音戛然而止,一把冰涼的螺絲刀抵在他的喉結處,連同威脅一道傳入他的耳中:“閉嘴。”
易滄瀾看着愠怒的祝淼輕聲笑了笑,用手推開螺絲刀,漫不經心:“你會明白我的意思的。”
“不需要你的人生指導。”她說。
“會需要的。”
“在你死的那天。”
祝淼收了刀抓起筆袋離開,原本定在下午的周會因為這場大火改在了考試之後。
她站在隊伍的最後,身邊依舊是陰魂不散的易滄瀾。
台上的教導主任就昨天的大火展開激烈的演講,祝淼的視線在他腳下的主席台下亂晃。
孫瑜的屍骨就埋在主席台前的塑膠跑道下,因為沒人鬧事學校就草草解決了這場教學事故。
從“老師打壓學生導緻學生跳樓”到“第七中學學生失足墜樓”隻在校方的一念之間。
而孫瑜的亡魂一直困在高三(11)班對班裡的同學展開報複。
“現在,”班主任的語調忽地一轉,“開始給予處分。”
他又說了一系列有關中小學生行為規範的廢話,才開始公布處分名單。
不用聽祝淼就知道有她,-20分還真不是普通學生能扣出來的分數。
但她更在乎懲罰,處分是校方給的,副本不會就這麼輕易放過他們。
當最後的結果公布,祝淼一瞬就進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土腥味争先恐後地湧入鼻腔,她一呼吸就感到鼻腔内有泥土吸入。
她平躺在泥土中,稍微一動就有松動的泥土掉落在臉上。
祝淼屏住呼吸,用手在上方的空間裡刨土。
她被活埋了。
這就是操行分低于90的懲罰。
土壤中的空氣逐漸減少,她向上的手也受到了阻礙。
是瀝青,在塑膠跑道建成是下面還需要鋪一層瀝青來阻隔泥土。
她用手貼上瀝青,催動異能将其冰封。
咔咔——
冰面破碎的聲音夾雜着瀝青破裂的動靜,很快就開出了一條口子。
塑膠顆粒掉落在臉上,祝淼側頭避開,松動的土壤中忽地傳來了一股血腥味。
她一面操控異能破土,一面朝邊上挖去。
血腥味越來越重,一具将周邊土壤染紅了的屍體出現在了祝淼眼前。
她擦去屍體臉上的泥土,一眼便認出了那是馬雯均。
光亮被遮掩,祝淼感受到異能被侵占又一次摒住了呼吸。
隻是這一次她沒閉氣多久,縫隙中伸下的一隻手抓住了她将她強行拉出了地面。
頭磕到了瀝青,讓她有些不爽。
站定發現那是易滄瀾,更為不悅。
“沒死?”他問。
“希望我死就别伸手。”她道。
“我可不希望你死了,”易滄瀾後退幾步倚靠在主席台上,“你要是死了,這個副本就一點樂趣都沒有了。”
祝淼沒理他,環顧四周沒看到一個人。
“都死了。”易滄瀾說。
瀝青之下,也就玩家能活下來。
“一共幾個?”
“14個,拜托你不要在周會的時候走神,通天代。”
祝淼不覺得他會認真聽講,撇了他一眼走到主席台後面
跳樓的人朝着操場跳是因為孫瑜埋在這。
高三(11)班接連三屆無一幸免是因為孫瑜的冤魂被困在了這個教室裡。
至于孫瑜為什麼死,老師為什麼失蹤,也在昨夜得知了真相。
關于副本的最後一個疑點,隻剩下是誰埋葬了孫瑜。
或者說,是誰埋葬了馬雯均他們。
塑膠加瀝青,不是一節課就能埋完的,更何況動一次就需要大量的人力和财力,沒必要為了幾具屍體那麼大動幹戈。
果然,她在主席台下的一個小角落裡發現了一道暗門。
門很隐蔽,不仔細看隻會覺得這是雜草叢生中的陰影。
她将門往下推開,一個處于主席台下的镂空空間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鋪面而來,沒有照明異能的她隻能忍着血腥味往下跳。
空間有些狹小,一轉身就能碰到牆壁。
她把四周的牆都摸了個遍,隻有一面是由土堆成的。
“下來。”她朝上面的人喊道。
上面的人沒回應,隻是蹲下遮住了光。
“走開。”她又說。
易滄瀾便真走了。
神經。
她對易滄瀾的評價又低了一等。
緊急着她便聽到了冰裂以及坍塌聲。
她一驚,立刻抱緊頭部蜷縮在角落裡,水膜在周身形成了一個保護罩,在石塊落下時擋住了被砸傷的風險。
“你是不是有病!”她朝弄塌了主席台的易滄瀾大喊。
光線變得異常充足,她眯起眼隻看見易滄瀾逆光而站。
“從主席台下埋屍。”易滄瀾了然。
石塊在水的作用力下朝易滄瀾飛去,最終被水牆擋下。
他伸手朝底下的祝淼攤開手掌“不計前嫌”。
祝淼一把打掉他的手,雙手一撐從坑裡爬了出來。
“去哪?”易滄瀾在他身後問道。
“檔案室?”他又自己猜道。
祝淼一聲不吭地在前面走着,她從土裡出來後就被困在了這個空間裡。
想要離開這裡必須找到關鍵線索,但她沒什麼興緻去找了,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不如直接破了這個副本。
在孫瑜的日記裡還提到了兩個沒用到的信息,他的舅舅和政教處。
政教處的老師沒死,檔案還留在學校裡,很正常的一份檔案,履曆也很幹淨,家庭關系那一欄裡一共四個人。
父親:徐明傑
妹妹:徐茜
妹妹:徐瑄
弟弟:徐勒
三個都是很熟悉的名字,分别是校長、孫瑜的班主任和現在的教導主任。
剩下的徐瑄想必就是高一(15)班的班主任了。
怪不得在逼死孫瑜後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原來還有這一層關系。
隻是他居然沒死。
一份新聞稿子從他的檔案袋裡掉落,本不該出現在檔案中的東西引起了祝淼的注意。
稿子的字很少,但看得出是“第七中學學生失足墜樓”的草稿。
上面全是誇徐茜的文字,關于孫瑜是隻字未提。
她将稿紙翻面,在之後是一份按了指紋的諒解書。
甲方:方明亮
乙方:徐茜
經甲乙雙方協商,現就2014年10月20日。甲方親屬與乙方産生糾紛一事,自願達成如下和解協議:
一、乙方一次性賠償甲方精神損害撫慰金共計人民币:貳拾萬元;
二、甲方同意乙方自行處理屍體,後續不再參與該事件;
三、…………
剩下的都是些有關雙方達成協議的條例,甲乙雙方都簽了字按下了指紋。
這件事就在一張紙上達成了和解。
祝淼的手指在方明亮的名字上細細摩梭,這和“第七中學學生失足墜樓”的記者同名。
“看看這個。”易滄瀾揚了揚手中的符紙。
祝淼下過不少中式副本,符紙上的符文她也能看懂,驅邪避害用的。
隻是怎麼會在檔案室裡。
“教導主任檔案袋裡的。”他把檔案袋交給祝淼。
檔案不能被拆封,倒是個藏東西的好地方。
履曆沒什麼好看的,最後那張牛皮紙倒是吸引了祝淼的注意力。
上面是用紅色墨水寫的驅邪方法,簡單概括就是:以人的血液喂養邪祟,方可躲避邪祟的侵害。
校長和兩任教導主任用五個班的姓名保全了自己。
而那麼多人死亡卻沒有得到關注,是因為負責采訪的記者是拿了錢的孫瑜的舅舅。
至于進入學校沒能找到屍體的警察……
祝淼拿來徐瑄的檔案,她的配偶那一欄裡正是報紙上提到過的那一位。
沒人在乎死了多少人,他們在乎的隻有自己是否能活下來。
一層關系扣着一層關系,官官相護。
操場空了下來,所有學生都去了食堂吃飯,隻有俞新和徐湘還在原地等待憑空消失的祝淼和易滄瀾。
她們來到主席台前,将原本埋葬孫瑜的地方挖開。
馬雯均、包夢齊、吳卓等人的屍體全都羅列在地上。
“這是?”俞新蹲下身揭下他們身上的符紙。
符文繁複錯雜,她一看便覺得胸口有些發悶。
“好像……是用來獻祭的符紙。”徐湘說。
【叮——】
兩人猛然擡頭,在對方詫異的目光中聽到:
【恭喜玩家:徐湘,通關第27層副本】/【恭喜玩家:俞新,通關第27層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