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滄瀾從陰影中走出,接過祝淼手中的包裹掂了掂,随後回以祝淼一個抗拒的眼神。
祝淼也同樣不情願地看着他,但還是伸手解開了他手中的包裹,縫制着水滴紋的青藍色壽衣出現在兩人眼前。
對方率先開口:“我不穿。”
祝淼當然知道易滄瀾不可能穿上這套衣服,這人從頭到腳的配飾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别說讓他穿壽衣了,讓他把耳釘摘下來都未必願意。
但祝淼也不願退讓,目前所了解的線索還沒有到能讓她自願上船的地步。
易滄瀾像是看出了她内心的想法,立刻保證道:“我不會向你隐瞞任何線索。”
“那你上船。”祝淼說。
“我不要。”他拒絕。
兩人互相看着,誰也不願意讓步,最後祝淼隻好采取最公正的辦法:“是誰的尺碼誰上船。”
她說完也不等易滄瀾同意,将最上面的上衣平鋪在地上。
看臂展,應該是易滄瀾的。
“恭喜……”祝賀的話還未說出口,她便看到易滄瀾拿起了另一套壽衣在自己身上比對了一下。
最終他略帶遺憾地通知她:“這件好像是你的。”
屋子裡很安靜,兩人眼中的幸災樂禍還未散去,臉色就已經正經了起來。
結果無須多言,他們收斂了神色就往後山走去。
兩套壽衣兩條船,剛經曆了生死大戰又要開始砍樹,祝淼不禁懷疑他們能不能挺過第三天。
杉木林中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昨晚的大雨讓腳下的山路顯得格外泥濘,層層疊疊的腳印交織找不到一條走向清晰的軌迹。
他們沒着急尋找杉木,而是沿着這條蜿蜒的小道一路往森林深處尋去。
腳印越往深處越清晰,到最後隻剩下一條由同一腳印踩出來的來回路。
祝淼跟着腳印走到了山洞前,印迹就在此處折返。
山洞呈向下的趨勢,陽光正好可以打在石壁上。
她一擡頭就能看到一面布滿文字的石壁。
密密麻麻的名字錯落有序,從最頂端被石頭磨損了下半身的河神像開始一一分支,最後形成了一張龐大的族譜。
而族譜上每象征着一個家庭的分支都有一個名字被打上了紅圈,唯一一支缺少紅圈的,已經被束線劃去。
祝淼順着劃去的名字從頭看到尾,最後找到了這一脈的傳人——祝淼、易滄瀾。
自己的名字雖未被劃去,但落在最後仍顯得很突兀。
她粗略地計算了遍紅圈的數量,減去他們家,正好和村裡的房子數量吻合。
“孫鳳鳴。”易滄瀾慢悠悠地念出牆上的名字。
祝淼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孫婆婆的名字也被圈了起來。
這是撐船人的名單,也是傳承着家族興亡的村民在河上建立起的第三條岸。
副本的通關條件是靠岸,靠的會是這第三條岸嗎?
“也許船上會有你想要的答案。”易滄瀾的聲音輕輕的,帶着一□□惑落在她耳畔。
祝淼冷臉推開他的腦袋,對着族譜沉思。
“你真的不想知道真相嗎?”易滄瀾還在她身邊蠱惑。
又被祝淼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她想了想,最後決定:“我上船。”。
易滄瀾一愣,他沒想到祝淼真的接受了他的“提議”。
祝淼沒有為自己的決定解釋,隻是将族譜記了個大概便繞開他走出了山洞。
“怎麼同意啦?”易滄瀾的語氣聽上去跟哄小孩一樣。
祝淼撇了他一眼:“不想砍樹。”
“你敷衍我。”他拖長調子。
“是的。”
祝淼面無表情地走出杉木林,既然第二條船和她無關,她也沒必要幫助易滄瀾。
倒是易滄瀾一刻不停地在她身後控訴:“你的船我都幫你造了,你為什麼不幫我。”
祝淼也是有問必答:“我想睡覺。”
晚上就要上船了,面對的一切都是未知,養精蓄銳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當然在入睡前,她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穿嗎?”易滄瀾舉着她的那套壽衣問她。
她一把将其奪過走進卧室,等易滄瀾進來時,獨木舟上已經有了一個雛形。
“水滴圖騰?”
祝淼頭也不擡地“嗯”了聲。
昨夜的蛟龍就是被鼓面上的朱砂水滴紋所壓制的,聯系河神的旗幟和壽衣的圖案,這枚圖騰極大概率能保護村民不受蛟龍的攻擊。
“所以你也不想穿壽衣對嗎?”易滄瀾總結。
“少管。”
——
祝淼醒來時已經傍晚了,餘晖正好透過窗戶落在她的眼皮上,她忍不住偏頭躲開。
這一偏頭正巧看見了靠在她肩上熟睡的易滄瀾,橙黃色的夕陽落在他長而卷的睫毛上,呼出的鼻息輕輕吹動垂落的發絲,明明是一張氣勢淩人的臉,但在睡着後卻意外地有些乖巧。
祝淼的目光隻在他臉上停留了一刻,轉而迅速地移到他白皙的脖頸上,那裡能清晰地看清他的血管,隻要一刀,那張漂亮的臉就能被鮮血浸染。
她緩緩松開了握着鑿刀的手指,神色平靜地說道:“睡醒了就别裝了。”
易滄瀾眨了眨眼睛,沖她揚起了一個笑容:“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