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旋想退後,卻微微躬着身體,一動不動。
白行樾盯她柔軟的發頂,笑問:“動不了了?”
周旋咬了咬牙,輕聲說:“……你剛剛要是不拽我,也不至于這麼難受。”
白行樾意有所指:“長痛不如短痛,早晚都要經曆這麼一遭。”
在原地緩了會,周旋撿起地上的衣服,對他說:“有點髒了。等明天回去,我洗完晾幹了再還你。”
白行樾說:“不用。還能穿。”
淩晨,時間過得緩慢,世界安靜得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困意湧上來,兩人都無話了。周旋沒繼續烤火,坐得離爐子遠了些,胳膊肘支在膝蓋上,讓自己保持清醒。
這姿勢實在沒法睡,她也不大想睡。
又過了大概半小時,白行樾瞥向角落那張折疊床,出聲:“我看着火,你去睡會兒。天不亮我叫你。”
他三言兩語堵住了她的全部顧慮。周旋也沒扭捏,說:“你待會要是困的話,就叫醒我,換我來守夜。”
白行樾說:“你睡你的。”
周旋攤開支架,撣了撣床面的灰塵,拖着疲憊的身體躺上去。
她168的身高,容納不下,蜷腿側躺才舒服些。
周旋翻了個身,背對牆壁,睡意醞釀到一半,緩緩睜開眼。
她看着白行樾在的方向。
黑暗環境裡,他單單坐在那,面前的火光一跳一跳地漾開,給人一種巋然的安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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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旋這一夜睡得并不舒服,腰酸背痛,不需要白行樾叫,早早醒了。
外面起晨霧,空氣涼絲絲的。
爐子裡的火已經被熄滅,燒成一攤焦碳。凳腿兒旁邊扔着兩根被折斷的煙——她猜他可能煙瘾犯了,礙于她在睡覺,就沒點燃。
白行樾挺直腰闆坐着,聽到動靜,睜眼:“醒了?”
周旋嗡着嗓子“嗯”一聲,揉捏發酸的脖子,嗓音有點嘶啞:“幾點了?”
白行樾說:“五點多,還早。”
耐着性子等到七點,總算有人從窗口經過,幫忙将門打開了。
時間還早,周旋和白行樾告别,先回宿舍洗漱。
林立靜這會還在睡着,周旋走到她床邊,幫她掖了下被角,又坐回自己床上,扯過線給手機充電。
手機自動開機,幾十條微信消息彈出來,抛開甯夷然發的五六條,其餘都是弟弟周納發來的,一排的未接通話。
她和周納平時極少聊天,頂多互相報個平安。
周旋預感到不對,快步出了宿舍,到外面給他回電。
電話很快被接通,周納沉悶地喊了聲“姐”,嗓音帶着變聲後的顆粒感。
從小到大,周納隻有犯錯時才會這麼喊。周旋皺了皺眉,問:“出什麼事了?”
周納默不作聲。
周旋直呼其名:“周納,有事說事,别讓我擔心。”
周納吐出一口氣,讷讷說:“媽突然病了,昨晚昏迷進了醫院,大夫說得盡快動手術。”
周旋耳鳴了幾秒,強行鎮定下來,問:“媽現在怎麼樣了?”
“剛醒,她叫我不要跟你說。”周納說,“昨晚我一個人在家,太慌了……沒辦法才給你打的電話。”
周旋安撫他兩句,詢問完狀況,挂了電話,點開app買機票。
她換了身衣服,去找王玄請假,拿到出入證明,又回來收拾行李。
床頭的鬧鐘正好響了,林立靜迷迷糊糊坐起來:“周旋,你一晚上沒回來啊?”
周旋把證件塞進包裡,說:“嗯,一直在庫房——回頭再說這事。”
林立靜疑惑:“你這是要去哪?”
“蘇州。”周旋說,“家裡有急事,回去看看。“
林立靜怔住了,問:“那什麼時候回來?”
周旋說:“四五天吧。”王玄隻給了她不到一周的假。
林立靜掀開被子下床,邊穿鞋邊說:“等我幾分鐘,我穿件衣服送你出去——很快的。”
周旋沒拒絕:“好。”
荒漠打不到車,林立靜陪周旋直奔食堂,問柏叔借拉貨的面包車開。
剛取到車鑰匙,迎面遇上來吃早飯的沈蓓蓓和丁斯奇。
沈蓓蓓斜眼看林立靜,陰陽怪氣道:“喲,看上去精神不錯啊。”
林立靜不知道她抽什麼風,沒搭理,扭頭問周旋:“你值了一晚上班,估計都沒睡好,确定要自己開車麼?要不找誰送你一趟?”
沈蓓蓓打斷她們對話:“等等——昨晚誰去值的班?”
周旋一記冷淡的眼神投過去,沒什麼起伏地說:“誰去的重要麼?”
平靜的語氣,沈蓓蓓卻吓了一跳,明顯被震懾到,不自覺地噤了聲。
周旋騰不出空處理這檔子事,先擱置了,對林立靜說:“沒事,我能開。隊裡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一時也走不開。”
林立靜目送周旋坐進駕駛座,囑咐道:“路上千萬當心啊。”
周旋抵達機場,臨時雇了個代駕把車還回去。
飛機還有一個多小時起飛,過了安檢,她得空給甯夷然撥去一通電話,忙音過後,直接轉進語音信箱。
周旋沒再打第二遍。
她差點忘了,在這之前他們還在冷戰。
在外生活多年,她獨立慣了,有些事更傾向于一個人解決。
甯夷然曾和她推心置腹地聊過,不希望她總是自己扛,可以把他當成不計後果去信賴的對象。
她也試着這麼做了。
周旋坐在落地窗旁,靠看人看景打發時間。
航站樓的幾道圓形拱門人來人往,各自行色匆匆,風餐露宿;天是靛青色,地平線分明,有下雨的迹象。
她在嘈雜環境中,一眼定格出入觀光電梯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