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對着她站在窗外,隻露出一截肩膀。
借着路燈散出的光,周旋看着白行樾,一時有點啞然。
白行樾問:“出什麼事了?”
周旋頓了下:“沒事……東西被碰掉了,摔碎了。”
“傷到沒?”
“沒有。”周旋問,“你怎麼過來了?”
“去你們領隊那兒聊事情,回來正好路過,聽見動靜來看看。”白行樾把手機順窗縫遞進去,又說,“先用這個當手電筒。”
水泥地上全是陶瓷碎片,踩在上面嘎吱作響。周旋走得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挪過去,從他手裡接過來,沾着水的指尖不小心蹭到他掌心。
裸機的機身發滑,她手還濕着,怕手機掉下去,忙攥緊了。
室内的熱氣驅散開,周旋打了個寒顫,牙齒發顫道:“我現在出去。”
白行樾說:“洗完了?”
“……嗯。”
周旋瞥一眼雨勢,下得倒不大,隻是風急。雨點打斜潲進來,白行樾沒拿傘,好在頭頂有個房檐,不至于被澆濕。
但她還是加快了速度,囫囵地擦幹身體,套上衣服。
出了淋浴間才發現,隻有裡面的燈壞了,外面燈火通明。
白行樾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候在洗手池邊上,邊抽煙邊等她。
周旋朝他走過去,聲控燈瞬間亮了,白行樾撣撣煙灰,偏頭看向她。
她頭發正滴着水,發尾鑽進領口,洇濕了衣服;臉色泛紅,一雙眼睛亮得透徹,眼神跟在酒店房間那次卻不太一樣,明顯更鎮定了。
周旋把手機還給他。
事發突然,不管承不承認,她剛剛确實因為他在而沒那麼驚慌。
她低頭看了眼屏幕,喃出一句:“不知道進沒進水,你檢查一下。”
白行樾沒有要檢查的意思,直接塞回外套口袋,溫聲說:“早點兒回去吧,挺晚了。”
周旋回頭看一眼:“我把裡面收拾一下再走。”
水房被辟成兩個區域,一半亮如白晝,一半伸手不見五指。
白行樾沒急着離開,忽問:“有工具箱麼?”
周旋:“嗯?”
“裡面燈不是壞了嗎?我看看,應該能修。”
周旋狐疑地看着他,不大确定他真的能修,想了想說:“宿舍有,我去找找。”
她前腳還沒踏出去,聽見白行樾提醒:“回去先把頭發吹幹,别感冒了。過幾天有的忙,生病了容易力不從心。”
周旋說:“知道了,我馬上就來。”
白行樾随意扯扯唇角,漫不經心道:“不急,你先弄你的。”
不到十分鐘,周旋捧着工具箱出現。
角落剛好有掃把和折疊梯,她正要進去掃地,被白行樾叫住:“在這兒等我。”
周旋沒再往前,打開手電筒,給他照着路。
白行樾動作很麻利,把碎片收進簸箕裡,确定地上幹淨了,這才叫她過來:“幫忙扶着點。”
周旋站到他旁邊,等他踩上去後,一手扶着梯子邊緣,一手舉過頭頂,把光源對着棚頂。
白行樾擰下燈泡,檢查一遍說:“短路,内部接頭松了。”
周旋問:“好修嗎?”
“還行。”白行樾朝工具箱努努下巴,“找一下鉗子和膠布。”
周旋掀開箱子,照做。
她擡頭望天花闆,他的影子映在上面,時起時伏,一晃一晃的。
周旋輕聲說:“想不到你還會做這些。”
白行樾說:“一個人在外待久了,早晚都能學會。沒什麼。”
一時無人再講話。
空氣中有股橘子洗發水的味道,不知是她頭發上的,還是屋子裡殘留的。
白行樾撕開黑色的絕緣膠布,熟練地在電線上纏繞一圈。吊燈有段時間沒清理,積一層灰,他手上到處是污垢。
周旋又一次看到他蹙眉,不由問道:“這邊環境差,你看起來很愛幹淨,為什麼還願意來隊裡幫忙?”
白行樾動作微微頓了一下,垂眼看過來,要笑不笑:“你覺得是為什麼?”
他把問題原封不動抛了回來。
周旋抿了抿唇,剛想說什麼,他手機開始瘋狂震動。
白行樾暫時騰不出手,側過身:“幫我拿一下。”
震動聲急促,催命符一樣,周旋顧不上太多,手伸進他的風衣口袋,掏出手機。
視線掃到來電顯示,她呼吸莫名短了半截。
過幾秒,周旋平靜地接通,将屏幕面向白行樾。
另一頭的甯夷然搶先開口:“嘛呢?這麼晚了,應該不忙吧。”
周圍空曠,一點動靜被無限放大,周旋能清晰聽見甯夷然的聲音。
她選擇默不作聲。
白行樾盯着她看幾秒,忽然笑了笑,接過手機:“忙。找我什麼事?”
甯夷然打趣道:“深更半夜你能忙什麼?怎麼着,這是有豔遇了?”
白行樾:“說正事兒。”
“好好好。”甯夷然收斂了玩笑語氣,“我上半年不是在城西買了套躍層麼,想捯饬捯饬,租給朋友當攝影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