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和淵閉上眼睛,長長歎了一口氣。
他是想要和她一生一世的,也一直在為了這件事情努力,可他所作所為,都是她的阻礙。
一想到這件事情,他就像被人掐住脖子,根本無法呼吸,心痛的無以複加。
日日皆嘗的錐心之痛,嘗了這麼多日,卻依舊如初,每一次都讓他肝腸寸斷。
他低頭,嘴角逐漸溢出血來,血從他唇中漫出,他閉上眼睛,卻說不出任何道别的話。
過往一一在他眼前浮現,又如雲霧轉瞬飄散。
他的身體逐漸失溫,緩緩下墜。
就這樣,夠了。
若是知道,帶給她的不是愛,那他甯願在最開始的時候,就不睜開眼睛,不再見她。
“陸和淵。”
下墜的身體被人接住,他睜開眼睛,看着與他對面相視的人,鮮血不斷從他口中湧出,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是癡癡地看着她。
李鈴央再也忍不住,滿眼是淚,她急促的從懷中掏出手絹,強迫他張開嘴巴。
“你在做什麼?”淚水與雨水混合在一起,不斷落在地上。
她将手絹塞進他口中,哽咽着:“我不想你死,我也不會死,你不必如此。”
陸和淵擡手,擦去她的眼淚,可眼淚早就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哪裡分得清楚,隻能越擦越多。
他想說什麼,卻被李鈴央捂住嘴:“你聽我說。”
“西南發生了戰亂,他允許你回西南帶兵作戰。”
“邊境百姓的命,比我們重要太多,我阿姐和陸雲他們都在宮門外,你一出去,就将這封奏折交給她們,她們會帶你離開京城,回西南。”
“西南的人都在等你,你是靖朝的戰神,是百姓傳頌的英雄,一定要平定戰亂,你不能死。”
李鈴央緊緊捂住他的嘴巴,他想說什麼,卻被她按住:“你現在不能說話,沒關系,我會說。”
她扯出一個笑容:“我隻有一炷香的時間,馬上就要走,我不想和你說廢話,我的心意你明白,你的心意,我也懂。”
“這世間有很多東西,比我們相守更加重要,你要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就像我也會去做我該做的事情一樣。”
“我會在京城看着你,即使遠隔千裡,我也會一直看着你。”
她隔着手背,吻在他唇上:“保重好自己,活下去。”
另一隻手将腰上的玉佩扯下,連同奏折遞到他手上:“這是你給我的玉佩,暫時交給你保管,我會想辦法離開京城,去西南見你,你不要來京城,西南鎮壓外邦,擅自調兵會讓靖朝大亂,你一個人來也很危險,我會想辦法離開。”
“不要擔心我,保重好自己的身體,隻要你活着,就是我最大的幸運,我也會活着,隻要你活着,我就會活着。”
他口中鮮血染紅手絹,想要吐出來卻被李鈴央用嘴堵住:“不要說話。”
一觸即離,她将一隻機械鳥塞入他懷中:“如你願我自由般,我也如此願你。”
“為了我們的未來,好好活着。”
“離開這裡。”
她起身,看向依舊在細雨中的銮駕。
“陸和淵,離開這裡。”
她邁步往前走,陸和淵強撐着自己站起來,朝她快步追來。
李鈴央挺住腳步:“不要追過來。”
“離開這裡,為了我們的未來,離開這裡。”
她邁步徑直往前走,鐵了心沒有回頭,陸和淵這幾日飽受牢獄之災,又心力憔悴,往前幾步便倒在地上,他口中鮮血漫出,從手絹邊沿滲落,滴在地上,雨水将血液暈染開來,鋪滿了一片石磚。
李鈴央的背影在細雨中逐漸模糊,直到那扇宮門緩緩關上,她的身影徹底消失,陸和淵才忍不住口中腥甜,喉嚨中一口氣将手絹連帶着血一同噴在地上。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陸雲等人從後面洞開的宮門跑進來,有人拿起旁邊的傘,遮在他頭上。
“别浪費她的心力。”
陸和淵嗚咽出聲,口中鮮血不斷淌在地上,狹小的宮牆間,聽不見雨落的聲音,隻有他的哭聲在回蕩。
細雨綿延,落在京城每一處,似乎無盡無絕,雨濡濕了人們的頭發,也濡濕枝頭的花,和橋邊的石墩。
晉王府的門開了又關,不到一日,便上了鎖。
朝廷官場的事情,對于普通老百姓來說,實在是很遠,即使他們就住在京城,可那些事情,隻是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
最近這幾日的談資,一直是晉王。
茶館裡,小二給人斟茶,順道聊上幾句時興的話。
“您猜猜晉王殿下怎麼了?”
“不就是陛下開恩,放他回西南将功折罪了嗎?”
“陛下還是仁慈,要我說,造反就該有個造反的下場,殺了探花,還能回西南,真是便宜了。”
“哎喲,這位爺,看來還是您懂阿。”
“欸,别捧着我,我的茶你可得給我倒好了~”
“得咧!上好的碧螺春,您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