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和淵心中劃過千百種可能,他看着貓,接受着眼前發生的,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不過,他并不震驚。
離奇的事情,他已經看過太多。
他隻是不理解,對于很多東西,都不理解。
“什麼選擇?”他問。
貓甩着尾巴:“你很喜歡她?”
“是。”
“她并不屬于這個世界。”貓看着陸和淵,仔細分析着他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
但它說的每一句話,都沒有激起陸和淵多大的情緒變化。
貓其實并不知道陸和淵的過去,它來到這個世界不久,并且是耗費了很大的力氣才進來。
這個遊戲有防護程序,并且很強勁,它無法獲悉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無法獲得遊戲的控制權限,甚至連行動都受到限制。
這個遊戲的主人,很厲害,難怪與它合作的那個女人,會堅持讓它進入這裡,而不是那個分系統。
貓舔了一下爪子,知道這個遊戲的所有并不是它的目的,它隻是好奇,好奇這個讓陸和淵超脫的愛,是如何誕生。
這個好奇的程序,是它的創造者給它的。
它的創造者說,這能讓它擁有更多的不确定性,以便于趨向人類思維。
不确定性。
它看着陸和淵,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知道。”
意料之中的回答,貓繼續說:“她創造了你,卻犧牲了自己。”
“你所經曆的這些,都要占據她的記憶,理論上你們可以一直重複下去,人類的記憶儲存是沒有上限的,但是……”
貓盯着他。
“她的身體,禁受不住這樣的消耗。”
“普通遊戲倉的時間是三個小時,她更改了遊戲倉,延長了遊戲時間,可她的身體已經禁受不住第三次重啟。”
貓停頓了一下,它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波動。
“我可以幫你,準确來說,是幫助你們。”
“你可以留下她,讓她存在于遊戲中。”
“或者推開她,讓她存在于現實中。”
貓停下,他終于有了情緒變化。
疑惑、痛苦、愛意,他潛藏的所有情緒,如野草般瘋長,貓一一分析,将數據存儲起來。
這對它來說,很新奇。
一個程序的情緒,很新奇。
等了很久,貓才等到陸和淵的說話聲。
“原來,不是我的執念。”他說話的語氣,帶着幾分自嘲,似乎在嘲笑自己的幼稚和天真。
他以為,這一切,都是他的執念所緻。
“我占據她的記憶,是什麼意思?”他問。
“很複雜,要和你解釋明白,需要三個小時的時間。”貓計算着時間:“也就是一個半時辰。”
“你可以按照字面去理解,你的存在,是她離開的阻礙。”貓說。
它盯着陸和淵,看着他如同碎裂的冰面般,湧出無數情緒又盡數被冰面下的死水吞噬。
他又恢複了那副模樣,無波無瀾,隻是這次,那雙眼睛看起來像個空洞。
陸和淵想起很多,那些東西,其實他是不願意回憶起來的,他突然明白,為什麼有時候她望向自己的神色裡,帶着痛苦和哀愁,為什麼她有時候會突然沉默,突然露出那樣令人心疼的眼神。
李清荷說的話又在耳邊回蕩。
是他将她困在了這裡。
一把把刀,從無形之中,紮進了他的心髒。
他是她的阻礙。
從來都是。
“她,想離開是嗎?”
貓點頭。
“她,該怎麼離開。”
貓看着他,他像一棵将要枯死的樹。
“無法回答。”
“這裡有程序阻擋我查詢關于這個世界的一切。”貓舔着身上的毛:“不過,按照人類的邏輯來說,阻礙的排除,是前進的必要條件。”
陸和淵輕聲呢喃,聲音似從另一個時空而來。
“阻礙的排除……”
貓看他:“我說完這些話,按照你的人格表現,你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會選擇第二個選項。”
它看着眼中絕望的陸和淵,星辰般的眼裡,是無數字符:“現在,請告訴我你的選擇。”
“如果是第一個,我很樂意幫助你們。”
陸和淵扯開幹裂的嘴皮,張了張嘴,感覺喉嚨似乎被異物堵住。
“無論是在哪裡,對她來說都不是壞處。”貓說。
“你知道,她很多事情。”陸和淵的聲音如同枯槁老人。
“但我們并沒有時間談論這些閑話。”貓說。
陸和淵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長長歎了一口氣,一行血迹從他嘴角流下來,他睜眼望着星海,星海是沒有邊際的,無論是哪一個方向。
“我……”
他張口,血迹一點點沿着他嘴角,劃過他下颌,低落在他領口,黑色的王袍染上血腥,卻沒有痕迹。
“想她自由。”
貓甩着尾巴,轉身看着那束一直照着它的光。
這個遊戲很快就會結束,它一直積蓄着能量,現在可以做一些在最開始就該做的事情。
貓又看了眼陸和淵,他躺在椅子裡,分明是春日,可在這裡,卻有一棵樹,枯死了。
這隻是一次測試,測試陸和淵是否已經成為一個完美的火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