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倒是開心活潑的,一掃自己剛才的抑郁,愉快得像是吃到了自己最愛的零食!
她對面的那個男生也起身,走近了看,又對雙蟬誇了再誇。
“好厲害太厲害了你學棋多久啊哇真的好強膜拜大佬膜拜大佬!”
也不是為了得到雙蟬的回答,這男生說話又密又急,連個标點符号都沒有,純粹是想抒發自己當下的心情罷了。
小孩子有可愛的,有煩人的,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個體。
雙蟬以前學三字經,人之初性本善……
到底是性本善還是性本惡,沒人知道。
師父教棋,也教她識字背書作詩,隻是她學得太慢了,很多都來不及。
哭着走的男生早已經消失不見,“膜拜大佬”的男生一邊沖她作揖一邊笑着跑走,準備去找自己的朋友唠一唠這神奇的故事。
小女孩又跑了回來,手裡抓着什麼,強勢地拉過了雙蟬的手,将其塞給了她。
“謝謝你幫我報仇!以後就是姐妹了!”小女孩道,“我是湖州師範附小的展霆!展開的展,雷霆的霆!”
雙蟬被這一連串行為搞得猝不及防,在對方求知的眼神裡,她回道:“嘉興實驗小學,雙蟬。一二的雙,蟬噪林逾靜的蟬。”
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
小學一年級課本的内容。
雙蟬為了考試已經把一到四年級的語文書都翻了個遍,詩詞也順便記了記。
展霆很明顯也記得這句:“好漂亮的名字!雙蟬我們下次見!”
急着去上廁所,她又速度超快地一溜煙跑了。
雙蟬攤開掌心,是一顆荔枝糖。
小朋友釋放友善的信号很簡單,你跟我玩嗎、你吃這個嗎,從今以後,就是好朋友啦!
·
除了第一輪對戰的還算正常以外,剛才那三輪一個比一個離譜,讓雙蟬以為現在的小孩都有毛病了。
沒想到第五輪很平靜。
男生坐在那裡沉默地下完所有的棋,沒有哭沒有鬧,就是癟了癟嘴,紅了眼眶。
就這還不忘鞠躬跟雙蟬道謝,說多謝指教。
很講禮貌了。
裁判:“……”
真好,終于不用抓人了!
簽字簽字!
第六輪是個垂頭喪氣的小孩,他一坐下,就開始看着雙蟬歎氣。
“哭神,你能不能饒我一命?”他說。
雙蟬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什麼?”
男生合掌哀求:“小弟願效犬馬之勞,求你給我個面子,留我全屍,好嗎?”
雙蟬:“!!!”
什麼東西!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一直注意着這邊的裁判:“噗。”
啊啊啊啊都說了要憋笑!
她們受過培訓,一般都會好好憋住的,除非真的很搞笑。
别看現在尚處于賽事進程,但這麼一輪一輪的間隔裡,完全夠這群孩子快速分享彼此的情報了。
小學組的4-8k級位組裡出了一個殺神,别說李昆,連敖沛文都被打哭到回家找媽媽了!她好兇的!殺人不見血!每個從她棋下出來的人都哭到眼睛腫成饅頭了!
傳着傳着,雙蟬的新外号“哭神”就此誕生。
不是她自己哭,是說她讓别人哭。
棋手基本都有自己的外号,或因棋風、或因諧音、或因成績,不得不說,雙蟬也是提前得到了她的第一個稱号。
男生嘴皮子利索,三言兩語就把事情給雙蟬講清楚了,還直勾勾地仰視着她,期望她能看在自己如此誠實的份兒上,饒自己一命。
雙蟬:“……我不認識李昆敖沛文。”
男生大驚:“原來手下敗将不足以入您耳的嗎?罪過罪過!自罰一杯,啊沒有飲料,那象征性自罰一杯!”
他空氣舉杯,歉意一飲而盡。
硬生生一個人演完了小品。
生物的多樣性真奇妙。
裁判覺得這人的老師可能是天津人,又或者他爸媽是。
這也太好玩了吧!
雙蟬僵硬地配合:“好的,留你全屍。”
男生滿足了:“多謝多謝!”
他愛耍寶,但下棋卻很認真,臉上的逗趣全部消失,頹喪也盡數離去,盯着棋局的模樣謹慎又小心,從布局開始就頗有巧思。
雙蟬詫異,喜悅随之而上。
這怕是她今日下得最好也最舒心的一局了!
十幾分鐘後,男生投子認輸。
他拱手:“佩服佩服!如傳聞中那麼強悍!”
說到這裡,他笑着道:“你對局的第三輪,是我同一個棋社學棋的同學。”
那個嚷嚷着要給朋友報仇的。
但他也知道下午的時候,那個被雙蟬殺到崩潰的是誰。
這人的德行敗壞,很多人都知道。
男生:“能給我複個盤嗎?趁還有時間。”
能正常下一局棋,雙蟬也很開心:“當然!”
她就是有一點不太高興:“起的外号太難聽了。”
男生:“嘿嘿嘿,簡潔明了不是嗎?我也不知道誰起的,反正我知道的時候就已經這麼叫你了。”
隻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号。
殺神這種昵稱顯得太沒意思,還是哭神更好,乍一聽沒什麼含義,實則背後罄竹難書、累累罪孽。
雙蟬:“……”
造謠了啊!
·
讓裁判期待的七人哭泣中道而止,最後兩人都沒有哭。
第七輪湊巧給雙蟬匹配到了一個小姑娘。
她好像也聽到了大家傳來傳去的謠言,一見是雙蟬,就一個腳步停下,猶豫了兩秒才繼續往前。
雙蟬看她這樣就明白了。
得,外号要焊死在自己身上。
起碼這一天。
小姑娘有點坐立不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嘴張開了好幾次都沒說出來,臉上的表情越發糾結,讓人一瞧就知道她心裡在不斷地打草稿。
雙蟬出聲拯救了她:“有事嗎?”
小姑娘松了口氣,鼓起勇氣:“你好,請問,你可以帶我下一場指導棋嗎?”
她聽聞了雙蟬的兇猛,也自認不是對手,這次來級位賽也沒指望能赢什麼,就是想試試的,她才一年級呢,剛學棋大半年。
雙蟬大方點頭:“可以!”
但比賽期間不能交頭接耳,所以哪怕是引導對方的指導棋,也隻能靜默下棋。
這一局就是在雙蟬赢棋的基礎上多帶着小姑娘走一走。
小姑娘下得瞻前顧後,眼看要往前沖,結果又逃了。
如是再三,别說布局,白棋隻有局部在戰鬥,還七零八落的。
看得出來,确實學得沒多少。
裁判熟練過來登記成績,這邊兩人一簽名,雙蟬就低聲地拈着棋子開始給對方複盤。
“你棋子堆積在二路沒有價值。”
“盲目補棋等于自殺。”
“不要這樣往我這裡靠,你打入我的厚勢,是送死行為。”
“對殺呢,你突然跑了,之後就會全盤崩潰的。”
她随便假設路徑,唰唰唰的就列舉了三四種,聽得對面的小姑娘不住點頭,嗯嗯嗯地像是小雞啄米。
教者用心,聽者認真,此地的氛圍無比和諧。
有裁判組的人終于得到了空閑,拿着自己帶來的相機抓緊時間在場地裡拍照。
再不拍就結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