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墜入夜色中。士兵聽見屋内不住響起的哭聲,汩汩流淌,仿佛将整個世界包裹其中,環繞成圓,充斥水流。他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知道這地方的名字:一定是他的長輩在夜間的無心閑談中告訴他們——水原,這片水做的原野,充斥着河流和草葦,在夜末天明時,閃爍着深藍色的明光,在深夜中,浸沒為無聲的黑河;現在,他感到那河流的聲音是個他無從得見,無緣相見,再告知它,這地方的名字該是怎樣,這樣一個孩子的眼淚。
她開始呻吟;起初隻是微弱忍耐,夾雜在房間内的水流聲中。女神;士兵會叫她,不知道這舉動的緣由,而她仍然輕聲回應他,讓他寬心。他站着,從上俯視這紅河從她身體中流出,眼鼻口心,身體四肢,似乎完全分開,彼此無關,傳遞麻木的感觸。
然後她也哭泣。女神!當他叫她,她無法再回應。她因痛苦和哀哭,手指用力,又垂落,眼淚滴在衣襟,哭嚎聲卻碎裂在地面上;他理應痛苦,恨不得為她分擔□□的折磨,卻面色蒼白,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注視那生命的宮殿,血紅,柔軟地,從她身體中剝離。一隻手在她身體中抽動着。
"——。"
她哭泣道;她開始叫一個名字,"——。"她的手擡起,要握住什麼。
那名字鞭打了他;她每出聲,他就感到他心的疼痛——那顆龍的心——那在骨頭中的誓言——碾為塵埃,同這轉瞬即逝,又漫長的痛苦一起。
"女神,女神,女神。"士兵念道,垂下頭,"母親。"
他去握她的手,然而那手指已經垂落。
沒有回應;她的身體沉沒入枕頭中,胸口鼓起。一聲漫長,微弱的呻吟,此後再沒有她的聲音,隻有明亮的月光下,胸脯還在起伏。
白王站起身,雙手捧着那肉色的囊袋。他踉跄一下,鬓發染血,狂熱,微笑地,走向那具灑下陰影,沉默的屍體。"在這了。"他說道,"在這了。世界。"
士兵跪倒在地,握住她垂下的手。"女神。"他呼喚道,"女神。不要睡,女神。再堅持一下。"
他用手去捂她的傷口;他感到她的體溫和身體的呼吸。"母親。"他說道。
"...。"她回應了他。"——。"她叫着這個名字,嘴唇顫抖,氣若遊絲。他不能回應她,仍然,她隻是叫着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