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孟夏，方才反應異常大的人似乎已經穩定了下來，背靠在洗手台上，一隻手拿着杯子在胸前，另一隻手則撐住手肘。溫熱的水蒸氣漸漸模糊了他的面容，使得吳芮佟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

手機傳來震響，吳芮佟低頭看去，是徐信嘉來問他怎麼回事。他含糊過去，正好許知韻的聲音再度傳來。

與先前相比，多了幾分咬牙切齒，“那個人渣傍上了萬凱的總裁，被砸錢送上節目來了！”

“我去！”吳芮佟意識到自己反應有些太大了，瞅了眼孟夏，捂着聽筒小聲說，“他不是直男嗎？”

許知韻冷笑一聲：“誰管他直不直。我這邊和萬凱交涉需要些時間，節目那邊你來處理，多看着點。”

吳芮佟“嗯嗯”點頭。

電話挂斷，衛生間一時隻剩下呼吸聲。

吳芮佟把孟夏帶出衛生間，讓他在床上坐着，自己靠在櫃子上，低頭敲着手機和導演組的人交流。

“芮佟，”孟夏突然出聲，吳芮佟被驚得猛然擡頭，才聽他繼續道，“幫我個忙。”

劉皓玮——不對——現在他叫劉珂。劉珂有些許不安，自見到孟夏也出現在《田園居》後，他總害怕對方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天花闆上的攝像頭，盡量讓自己完全暴露在攝像頭下。

孟夏站在二樓，手臂搭在欄杆上，看着劉皓玮的動作，内心嗤笑一聲，轉身揣着口袋下樓。客廳裡擺了一圈沙發，他就挑了正對着劉皓玮的位置，漫不經心地坐下來。

吳芮佟從導演組那邊回來，一開門見到客廳這副局勢，好懸沒給他膽吓裂。他戰戰兢兢地溜到孟夏那邊，拿手臂撞人肩膀。

劉皓玮被導演組叫走了，臨走時還偷摸看了孟夏一眼。被孟夏逮個正着，又心虛地連忙收回視線。

孟夏從果籃裡摸了個橙黃橙黃的橘子慢慢剝。吳芮佟看他這心如止水的模樣，内心莫名生出些“山雨欲來”的緊張感。

“那個，回頭你可千萬别沖動。”吳芮佟殷切叮囑，“雖然我也很想沖動，但這畢竟是在節目上，人多嘴雜。下了節目咱再說要不？”

孟夏不置可否，專心剝他的橘子。

吳芮佟還想再說些什麼，一個橘子徑直堵住了他的嘴。孟夏拍掉手上的碎屑，站起來，說：“我有分寸，死不了。”

“……”

另一邊，劉皓玮被導演叫去，卻被告知有人找他。他一邊納罕一邊去往工作人員的休息室。

進門，一個他分外熟悉的人坐在沙發靠背上，揣着手，示意他把門關好。

劉皓玮靠在門闆：“果然是你。我以為我們應該沒有什麼可聊的吧？”

孟夏沒接他的話，隻是說：“我聽說，你最近和萬凱的何總，走得挺近。”他裝作疑惑不解的樣子揉揉太陽穴，“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不喜歡男人吧？”

被人點出找金主包養，劉皓玮也不惱，反而笑道：“都是在圈子裡混的，誰也說不上什麼幹幹淨淨。”

孟夏也笑：“看來，你真是本性如此。”

劉皓玮眯起眼睛，這讓他本來清秀的臉顯出幾分油膩：“你找我來，也不是為叙舊的吧？”

“如果你是為了當年——她的事，我不認為我們有什麼好談的。該說的該做的，當初我就了結了。她的死，我沒有責任。”

孟夏追問：“你的意思是，你認為你沒有錯是嗎？”

劉皓玮聳聳肩：“我是有錯，但你和她就沒有嗎？”邊說着臉上露出惡心的表情，“被你們這對龌龊的男女招惹上，真是令人作嘔！”

孟夏強忍怒意：“我和她都說過很多遍，我們隻是姐弟。”

劉皓玮冷哼一聲：“得了吧，沒血緣關系的鄰居也能叫姐弟？她長那麼漂亮，你們這麼多年，沒發生點什麼，誰信？别拿你是同性戀說事兒，都是男人，我還不知道嗎？”

沙發表面已經被指甲摳出皺痕，在對面那個男人話音落下的瞬間，孟夏的身體卻無端放松下來。

劉皓玮說完，轉身欲走，後背忽然有一股大力将他拉扯回去。還未來得及反應，他整個人便被掼倒在地上，臉上後知後覺傳來火辣辣的疼痛。面前投下一片陰影，劉皓玮捂住臉，又驚又怒地擡頭，就見孟夏站在他身前，面無表情地揉動着右手手腕。

領口被提起，劉皓玮被迫直視孟夏的眼眸，其中的銳利和怒意駭得他整個人瑟縮了一下。

“我突然覺得，”孟夏柔聲細語，但在劉皓玮聽來，卻仿佛惡魔低吟，“和你這種人，沒有交談的必要。”

瞳孔中的身影不斷放大，劉皓玮驚恐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