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團互相打了個招呼。
宣蔚萊和曲州維聊了兩句,得知他們的順序是第四。
“真巧。”曲州維笑眯眯的,他本身五官不突出,也沒有上妝,在陰暗的燈光下臉部線條并不算明顯。
“期待你們的表現。”他拍拍宣蔚萊的肩膀,帶着隊員們離開了。
“哈,DCD的隊長,人還不錯。”吳芮佟樂呵道。
笑着笑着又察覺到尴尬的氣氛,于是迅速閉嘴。
下一組彩排即将開始。
宣蔚萊站在最前面,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走吧。”
正式踏上舞台的那一刻,孟夏就知道,這場彩排他鐵定要完。
顫抖都是小事了。當站在聚光燈下,擡頭直視移動的攝像機和目前還是空無一人的觀衆席時,孟夏的耳朵突然聽不見任何的聲音。
腦海中隻剩嗡鳴,心跳不斷加快。
孟夏閉上眼試圖調整,再睜開時卻發現眼前導演組的人正用詫異的眼神看着他。
音樂似乎已經開始播放了。
他想要擡起話筒,右手卻完全不聽使喚般無力垂在身側。但他就算拿起麥克風也做不到什麼,忽然間變得異常幹澀的喉嚨已經徹徹底底隔斷了他發出聲音的渠道。
看來還是不行。
演播廳衆人隻見孟夏傻站在台上,伴奏開始也沒有拿起話筒。
正當導演打算詢問情況的時候,孟夏忽然把手上的麥克風一把塞給他邊上的付楠晨,随後一言不發,轉身就跑出了演播廳。
工作人員瞠目結舌地看着眼前的突發情況,卻發現Disunin剩下的四人并沒有追着他們的隊友,隻是神情複雜地,注視着孟夏跑走的方向。
演播室議論紛紛,而一直坐在觀衆席角落的男人壓下鴨舌帽檐,悄然離開。
*
“當——”
易拉罐碰撞在瓷磚上,發出清脆的振響。
方才逃離演播廳的孟夏,此刻就坐在電視台的樓梯間裡,面無表情地凝視着一層一層的樓梯。
身後不常用的厚重木門被推開,發出刺耳的聲音。
孟夏下意識朝後看,就見一雙穿着直筒深色長褲的筆直長腿站在他背後。
他順着腿,視線緩緩上移。
那人上身是寬大的灰色連帽衛衣,看不清身形,但不幹癟,扣着帽檐的手遮住了臉,能看出瘦削的下巴,是個男生。
鴨舌帽被那隻手掀開,孟夏眉梢一挑,把頭轉回去。
“怎麼,不歡迎我?”
季玄冬一點不嫌髒地跨上一步,坐在孟夏身邊,目光在彩色易拉罐上一凝,“還一個人喝悶酒?”
孟夏拿起易拉罐,屈指輕輕一彈:“就3度,和汽水差不多。”
他仰頭喝了一口,突然來了一句:“抱歉。”
季玄冬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你在和我說?”
身邊的人點頭,“畢竟……是我給你發的消息。”
季玄冬倒是很無所謂:“是我自己要來長見識的,你沒必要道歉。”
他言罷頓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試探,“你剛剛——”
孟夏很輕易就回答了他的問題:“舞台恐懼。”
他的神情很平靜,仿佛這并不是什麼說不出口的事一樣。
但是作為一個專司唱跳的愛豆,卻害怕舞台,實在是有點……
瓶子似乎空了。孟夏晃晃,聽不見裡面液體碰撞的聲音,就幹脆把它抓在手裡,一下一下捏着玩。
安靜空曠的樓梯間裡一時隻回蕩着易拉罐咔拉作響的聲音。
季玄冬突然開口:“有興趣聽個故事嗎?”
有節奏的易拉罐噼啪聲停了下來。
季玄冬猜測這是對方給出的肯定回答,于是輕聲說:“我拍第一部電影之前,沒有任何表演經曆。極負盛名的大導,卻挑了我這麼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做他籌備多年電影的主角,真是讓其他人大跌眼鏡。”
“拍攝第一天,什麼都不懂,導演喊開始,我眼睛居然還跟着攝影機走,然後被罵得狗血淋頭。”
孟夏疑問:“導演不是你叔叔嗎?”
季玄冬笑着搖頭:“他要不是我叔還不會罵這麼狠呢。也不知道吃什麼槍藥了,才剛開拍就指着我鼻子罵了我十幾分鐘,周圍那麼多人,太丢人了!”
“罵完後還是接着拍,那麼多人看着,太緊張,本來滾瓜爛熟的台詞一句也背不出來,然後又被他罵了十來分鐘。”
孟夏聽到這裡也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想笑又不敢,隻能輕咳一聲,掩飾着問:“之後呢?”
季玄冬現在回憶起來也還是覺得很搞:“之後?他把我趕出了片場,讓我什麼時候背完台詞什麼時候再來。”
“我那個時候賭氣,他說讓我走我就直接走了,不過也沒走遠,就在邊上田裡晃。結果也真是膈應,我溜達的時候突然下暴雨,把我澆了個透心涼,就隻能灰溜溜地回了片場。”
季玄冬看上去分外無奈:“酒店離那裡十幾公裡,附近唯一有人的地方就是劇組,等我回去的時候,他們早就收到提醒收工了。我叔叔看我成了個落湯雞,又把我罵了一頓。”
他伸手比了個數,“就幾個小時,他罵了我三回,每次持續十幾分鐘,我覺得我這輩子都忘不掉。”
孟夏沒忍住,喉間溢出些笑聲。
故事到這裡差不多到了尾聲,“那個時候還小,臉皮比較薄,被罵出心理陰影,後面都不敢去片場。”
“我叔把我從車裡拽出來,問我還演不演,如果還演就馬上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外面那麼多人等着我,不僅浪費他的時間還浪費他的錢。如果不演,現在就走人,代替我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至于我的決定,現在也根本沒必要猜了。”
季玄冬最後補充:“我叔叔後來和我說,他那時候也挺怕我說不演了,畢竟我比其他人都便宜,用我确實能省不少。”
孟夏聽完最後這句話,徹底沒繃住,直接笑出了聲。
季玄冬也跟着笑,兩個人一道笑了一會兒,季玄冬問他:“這下心情好點了吧?”
知道身邊這人特意揭自己的短來安慰他,孟夏非常真誠地給他道了聲謝。
“其實我剛出道倒是不會害怕舞台,初生牛犢不怕虎,那時候也挺享受别人的目光。”
“不過,後來……經曆了一些事,才有了這毛病。”
季玄冬揉了揉嘴唇,試探着問:“那你——”
孟夏單手支着下巴,心情明顯比最初好了不少:“我覺得現在狀态不錯,說不定待會就行了。”
他斜着眼,一臉揶揄,“畢竟也是花了錢的。”
季玄冬失笑。
他擡起手臂,單手握拳,“祝你成功。”
孟夏也擡起手,和他碰了碰:“我努力。”
二人眼神對撞,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