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被玩死,我不得不在内心盤算将逃離計劃提前,反正也不會有人注意到,這便是不被重視的好處了。
一個從生下來就被囚禁在皇宮中的皇子,連吃飯喝水都要親力親為,誰會注意到他偷偷溜出宮外呢。
隻是還有眼前這幾個人要打發,我有預感,今日不會隻是一場普通的服從性測試。
果不其然,他們貓哭耗子了一陣,聽得陸奕元心煩,甚至忘了隐藏自己的狐狸尾巴。
隻是我沒想到他會瘋到這種地步,不惜以天下為代價。
“淑太妃近來可好啊?”
“一切安好。”我不懂他此時突然提起母妃的用意,但直覺告訴我來者不善。
陸奕元點頭,笑的惡劣:“如此,皇兄便可安心前去了。”
仿佛就為了等這句話,剛還以頭頓地的諸人紛紛掉轉了方向,面向我,铿锵有力道:
“七王大義。”
朝堂中人最是見風使舵,居然有一天能從這幫人嘴裡聽到“七王”兩個字。
到現在為止,我才明白開頭他說那番話的真正用意,不是氣憤,而是鋪墊。
“東籬虎視眈眈,朝中無人可用。”
我知道了。
眼下内憂外患之際,他們急需一個替死鬼,一個能堵住悠悠衆口,又無傷大雅的替死鬼。
順便還能給朝廷帶來好名聲。
聽聽,聽聽,這幫人的算盤珠子打得多響。
東籬來犯,為顯得決心,皇子親自披甲執銳。
啊不,現在該叫王爺了。
他知我不懂軍事,卻仍執意派我去,不為别的,隻是要一個順理成章吃敗仗丢失城池的理由。
或者說,一個投降的理由。
棋子,棄子。
我下定了決心帶母妃離開,回到宮中時,她正坐在院子裡看玉蘭花樹,餘光瞥見我進來,便道:“你看,這花多美。”
“是啊,真美。”我無心去看,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說動她和我離開。
得到肯定回答,她笑的格外開心,原本灰敗的五官瞬間明豔起來,愈發美豔奪目:“這是他,從前親手種下的。”
我知道這番話中的“他”代指誰,但無法和她共情。
從她的眼眸中,我看到與這張臉有七分相似的,卻滿面愁容的自己。
仿佛受到感染,她也一瞬間垂了唇角,眼神中的溫柔轉變成迷茫。
“美則美矣,可惜物是人非。”她呆呆地望着玉蘭花,眼神失了焦點,空洞的宛如一汪死水。
我将計劃說予她,刻意省略了部分,隻說帶她出去散心,她沉默良久,一滴淚無聲滑落。
“硯兒,你去吧。”
我尚未理解她的意義,便見陸奕元從樹後頭緩緩走出來站在母妃身邊,身後跟着微呈。
“皇兄與太妃感情深厚,兄長上前線為國争光,後方朕理應幫忙照拂。
“來人,奉太妃上坐。”
微呈則是将半塊虎符塞進我手裡,眼神中湧動着我看不懂的情緒。
陸奕元道:“太妃在宮中住久了難免有感情,舍不得離開也是常理,朕既然承諾,便一定會照顧好她,如此,兄長可安心了?”
他幾次三番提到母妃,無非就是想利用她,賭我會不會乖乖聽話。
可笑,一個囚在深宮中的廢棄皇子,居然值得皇上如此大費周折。
“南桢危急存亡之時,身為國家的一份子,當義不容辭啊。”說話時,微呈慈祥的像個師長。
我忍着對他們二人的惡心接了虎符,擡頭對上陸奕元戲弄的眼神。
見我接下,他也扯下虛僞面具:“兄長好走,朕向你保證,你活一天,太妃便安穩一天。”
“若我失敗了呢。”
“失敗?”
似是聽到什麼很有趣的笑話,陸奕元眸中的譏诮轉為陰鸷,然後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突然伸手扣住母妃的脖頸。
露出一抹唯恐天下不亂的笑:“如果失敗,就隻好讓今日所有知情的人陪葬了。”
身旁默不作聲的微呈一瞬間變了臉色,他不過也是陸奕元計劃中的一部分。
他的替死鬼已經推出去了,那我的呢?
被拉出去的前一秒,我掙紮着再看母妃一眼,她正無悲無喜的看着我,口中無聲念叨兩個字。
我看懂了。
是“離開”。
……
故事講完了,遠處天空也翻了魚肚白。
陸無硯垂着眼眸,表情空茫茫的,薄唇抿得發白,似乎在忍受巨大痛苦。
微祈甯看在眼裡,心底湧上些許愧疚,悶悶的難受。
——如此逼他自剖傷疤,是不是太殘忍了些。
她看得心疼,想安慰,又覺得說什麼都太蒼白。情緒壓抑久了,莫名湧上一股想擁抱的沖動。
這樣想着,她靠過去,擡手拍了拍陸無硯的肩膀,在對方躲開之前先一步抱住了他。
兩顆一直互相防備的心,也總歸會有靠近的那天。
懷中人渾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甚至忘了掩飾自己的失态。
下一秒,一雙強有力的大手從身後繞過來,将她緊緊箍在懷中。就好像将死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