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陸無硯微微後仰,手安靜的垂于桌下,整個人端坐的筆直。
鼻尖充斥女子身上淡淡的馨香,卻連目光都不敢在其附近過多停留,仿佛身前的空氣都由于她的靠近而變得稀薄。
平靜外表下不經意流露的那抹拘束,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了他千言萬語藏于心中的事實。
明明已經快要窒息了,但還是掙紮着想要更多。
目光閃爍間,燭火燃燒“噼啪”乍響,舞動間雀躍不已。
他想的入神,就在此時,對面人突然毫無征兆擡起頭來,捂住口鼻,水汪汪的看了他一眼。
然後以震天撼地的氣勢開始咳嗽,恨不得把肺管子都咳出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那邊微祈甯正坐在蠟燭底下出神,一股燃燒的糊味便順着空氣飄進鼻子。
下意識吸氣去聞,擡起頭,便和男人目光中倒映的自己撞個正着。
四目相對,她想借着此機會說點什麼打破寂靜,豈料在張嘴的瞬間被口水嗆住。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陸無硯扭頭扭到一半,又轉回來手忙腳亂地幫她拍背。
“别說話,彎腰,深呼吸。”
微祈甯俏臉漲的通紅,說不清是羞的還是憋的。
“我……咳咳……沒……沒事……”
“真是小孩子,咽口水也能被嗆到。”
“咳……不小心嗆到了而已。”
他見縫插針遞去一杯水:“行了,喝點水。”
她伸手接過,仰頭一口悶下去。清涼在嘴裡化開,流淌進喉管,總算壓住了那股沖動。
喝完水,正準備放下杯子,無意掃過身前那張難掩擔憂的臉。
她莫名心頭一松,回過神時,嘴已經比腦子先走一步了。
“還不承認,你明明就是在擔心我嘛!”
陸無硯短暫一怔,随即臉色稍變,不鹹不淡的應了聲“嗯”。
聲音很輕,但還是精準落到了微祈甯耳朵中。
“什麼?沒聽到。”
她挑眉而笑,壞心眼地盯着他看,男人鴉翅般的睫羽輕顫,竟少見流露出些許無措。
見此,微祈甯一步一步逼近,猛然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那人俊俏的清顔染了層薄紅,眼底情緒閃爍,連呼吸都亂了。
不識逗,但有點可愛。
陸無硯别開腦袋往後倒,試圖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
他退一寸,她進一寸。
你來我往裡,女子唇邊噙着狡黠的笑,眸中挂着明晃晃的明知故問,整個人仿佛小狐狸似的精明,全然落到陸無硯眼中。
黑白分明的杏眸盈盈動人,似沾染了陽光,一眼便能照進他陰暗的内心深處。
看的人心尖發熱,連耳廓都跟着燥。
他費了好大勁才将目光從她身上挪開,反正被看穿了心思,不如直接了當些。
“對,就是在擔心你。”
微祈甯起初在笑,後知後覺聽到了什麼,心跳當即停頓半拍。
收回視線,緩緩将耳旁長發别至腦後,借此機會錯開目光,卻忍不住嘴角上揚。
她向來見好就收:“别擔心啦,這不是好好的嗎。”說着,輕輕向旁邊扭了下身,想錯開位置,卻被陸無硯卻看穿了意圖,先一步扣住手腕,反手将她抵在桌旁。
男人啞聲道:“不是說要暗号嗎,你先琢磨着。”
“那你呢?”
“我?”他低頭,薄厚适中的唇畔拉出戲谑弧度,“我擔心的吃不下睡不好,好不容易有機會來看看,當然要親自驗過才放心。”
好聞的檀香瞬間包裹上來,她怕他真的要做什麼,不由得放輕呼吸,連掙紮都忘了,隻敢用目光描繪他衣襟上的紋樣。
陸無硯雙手撐在她身前,嘴上說着要檢查,卻沒再有下一步動作。
就着這個姿勢,二人誰也沒有打破寂靜,享受這難得的溫存。
她心頭泛起一絲漣漪,靜默半晌,鬼使神差地說了兩個字:“祁甯。”
陸無硯低頭,投來困惑的眼神。
不等他發問,她又補充道:“你可以喚我祁甯,目前還沒有人這麼叫過我。”
“祁甯?”
“對,我們的暗号,是‘祁甯’。”
不冠微姓,是她本身的名字。
她自作聰明地想,眼前這個男人一輩子也不會知道,這兩個字對祁甯這個人,對今晚而言,究竟意味着什麼。
“好聽嗎?”祁甯笑問。
陸無硯卻眸光微閃,就此沉默了。
兩團影在眸中簌簌,平日清潤的目光在燭光下陰鸷的瘆人,望向她的黑瞳裡仿佛含了一團化不清的濃墨。
須臾,他放開手臂,将視線從她臉上轉移到窗外的月上,自言自語道:“祁甯啊……你的名字,很好聽。”
話音才落,桌上好好燃燒的蠟燭突然無風自晃。将男人半張臉匿在黑暗中,看不出在想什麼。
她看着看着,心尖顫動,寒意從腳底直湧腦門。
呼——
蠟燭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