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寒而深的清眸一一掃過諸人。
“将軍親點,誰有不同的看法,上前來一個一個地說。”又頓了頓,“另外,我不是在詢問你們,是通知。”
柔聲細語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冷,她一向很懂得利用旁事達到自己的目的,将軍親點四個大字一拍下來,再想罵人的也得先過遍腦子。
但是也有不過腦子的——“哼!黃毛丫頭而已。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你們家的事還沒掰扯清楚,官威倒是先舞到老子頭上了。說大話前也不先掂掂自己的斤兩,老子在戰場上用血洗手的時候,你還在你娘肚子裡吃奶!”
角落裡傳來粗鄙嘲諷,微祈甯心覺聲音耳熟,下意識擡眸去找。最終将視線定在一個外表看起來蠻敦實憨厚的大哥身上。
哦,難怪耳熟,方才就屬他罵得最兇。
在場想問類似問題的絕不隻有他自己,她索性端起态度,開始依據上述控訴逐條反駁。
“你的火氣不必對我,首先,微氏付出了應有的代價,我能站在這裡說明已經洗清了嫌疑;其次,多大的能力端多大的碗,我若事事像你說的拎不清斤兩,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最後,資曆不能當飯吃,這點你應該比我清楚。”
那人不依不饒:“誰知道你用了什麼手段迷惑将軍。”
微祈甯漫不經心的冷笑一聲,曲解道:“你的意思是,将軍禁不住女□□惑?”
剛還言之鑿鑿的人登時變了臉色:“你放屁,少在這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那麼說了?”
“那你就是在說将軍是非不辨了?”
“你!一派歪理邪說!”
她勾着嘲意:“你質疑我,不就是在質疑将軍的眼光嗎?”
“你!賤人!”他說不過,撸胳膊卷袖子作勢要打。
一時間人群推搡怒罵,鬧得現場雞飛狗跳。
“想讓我們接納你,可以,但至少要拿出點真東西先給大家看看。”
盧刃出聲制止這場鬧劇。
“就是” “讓我們看看你的本事!”
微祈甯微微挑眉,有些意外他三言兩語便将矛盾從資格轉移到能力上,陰差陽錯的幫了她一把。
明明上午還是那副火藥吃多了不能人語的樣子。此時一看,倒也不是完全頭腦簡單的莽夫。
“當然不是空口白話。”她說着,悠悠起身,踱步至沙盤處,将一早準備好的專業說辭掏出來應對。
“先說結論,我認為你們将軍現在的布局,存在很大的疏漏。”
聲音雖輕,卻如同一記驚雷般狠狠砸在在場每個人心頭。
不明所以的衆人:“??”還從來沒有人質疑過将軍。
相較于其他人的意外之态,盧刃站在原地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整個人格外淡定。
“你有什麼不一樣看法?”
“濰洲地勢險而狹,占據關口至關重要……‘雁行陣’容錯率太低,一旦雙方陷入混戰,後方極易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我覺得可以精進成相對保守且穩妥的‘鶴翼陣’。”
微祈甯不疾不徐地,把上午對陸無硯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對于優點簡單介紹,着重強調兩種陣型的不足,以及為何選二不選一的原因。
不過刻意隐去了二人談話的最後結果,因為她突然想起來某些事情。
陸無硯不是傻子,軍營裡也不乏懂陣型的人才,連她這種門外漢都能看出來缺陷,她不相信從來沒有人提議過轉變陣容的事。
那為何到現在還沒落實,歸根結底隻有兩種可能:一是他格外自信,二是他根本不想聽。
經過這些天的共處,微祈甯心裡其實更偏向第二種原因。
不過誰又說得準呢,那樣喜怒不定的人,或許内裡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罷。
就像她手裡握着所有人的結局,卻也無法過多左右其過程,隻能被洪流推着向前。
她迄今為止所做一切,表面順應時代随波逐流,其窺探内部,每一分每一寸,無不寫着“抗争”。
“鶴翼陣則很好的彌補了容錯率低,依賴主帥等問題,又極大的增加了協同能力。”
微祈甯神色冷淡,語氣也是不屬于這個年紀的老成。既沉穩又極具專業性,令人不由自主的想去信服。
盧刃沉默良久,不知想到了什麼,神色愈發凝重。
時間長到微祈甯已經開始反思自己是說錯了話,還是出了什麼别的纰漏。
尤其沉默的同時,還有好幾百隻眼睛共同盯着她。
壓力蠻大。
還好她不是個容易内耗的人,等也能等起。
“你說的很有道理,”盧刃終于開口,“但這些想法之前也有人提及過,将軍以“拖拉”為由,并未采納。”
他斟酌道:“開誠布公地說,我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平安。”
微祈甯點點頭,将兩人的對話做了個簡單的總結:“所以你們也希望換成更穩妥的戰術,現在唯一的阻礙是陸無硯不讓。”
“是。”
這下輪到微祈甯沉思了:雙方雖然誰也不服誰,但最終目标詭異的趨于一緻了。
她略一思忖:“我有辦法讓他采納這個建議。”稍稍揚唇,将在心裡盤旋了半天的話宣之于衆,“做個交易吧。”
“什麼條件?”
“将軍那邊我來勸,但你們要在衆人跟前做出服從我的假象,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