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祈甯瞳孔驟縮,不敢置信地望向那人——依舊高高在上,依舊優雅矜貴,依舊如初冬晴雪。
可清貴皮囊下,卻是一副十足的惡鬼心腸!
她半磕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隔空對上黑暗中女孩絕望的眸,再開口時,聲音明顯有些無力。
“……是微呈害你至此,與微氏女眷何幹?”
“不相幹。”
“那你為何要對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下手……?”
陸無硯斂了笑,目光陰冷,帶着幾分不耐煩:“弱者便值得同情麼?”
是啊……弱者,便值得同情嗎?
微祈甯被當頭一棒。
是她錯了,大錯特錯。
雖然她經曆的世界很多,但其核心還是來自和平的二十一世紀。
從小到大處理過最大的矛盾也隻限于鄰裡間口舌之争,接受的教育也都是要幫助弱者,是禍不及家人,是幸福者退讓原則,所以理所應當覺得凡事都該得饒人處且饒人。
獨獨忽略了,弱肉強食,利己主義才是人最基本的生存之道。
那條血淋淋的命已經警告過了——亂世裡,人才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此時此刻,醍醐灌頂。
陸無硯,你兜了這麼大圈子,難道隻想将我從烏托邦裡撥出來嗎?
你的最終目的是什麼呢?
她終于意識到此次任務何等艱巨。原主死亡,蝴蝶效應導緻劇情瘋走,他們不再是作者設定好的程序,而是一個個鮮活的意識。
再按照原先的認知去理解,顯然是不能了。
“……你究竟想如何。”
她聲音輕飄飄的顫,說完話,又緩慢閉上眼睛,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
原計劃作廢,她現在急需一個安靜的環境新理思路。
然而這副狀态落在旁人眼中,便成了一副任人宰割的沒用樣子。
陸無硯不言語,隻垂下眼睫,盯着手上那枚紅玉扳指。再擡眼時,點墨般的眸中隐有戾氣,看向她的目光似乎凝了層冰霜。還隐藏着連自己都沒發覺的失望。
虧得忍她裝瘋賣傻到現在,還以為能翻出來什麼浪。
這樣想着,他默默收緊五指。
與此同時,手腕處猛地傳來一陣刺痛。
目光下移,竟見了血。
兇器是一根銀簪,另一頭正穩當當地握在微祈甯手裡。
一俯一仰,二人視線相對。
微祈甯那雙燦若繁星的眸,目光清明,三分銳利七分嘲弄,哪裡看得出一絲傻氣。
不裝了麼?
陸無硯陰鹜的視線一寸一寸掃過那張臉,而面對她投來挑釁地笑,并不發怒,反而心頭赫然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細細咂磨,是勢均力敵,是旗鼓相當。
或者更簡單一點,他嗅到了同類的氣息。
他詭谲地盯着腕上的鮮紅,許久,低低一笑,松了手。
“呵……”
微祈甯被陸無硯眼裡的病态的偏執燙的一驚。
“哈哈哈……”不知想到了什麼開心事,他笑的肆意。
“你放才不是說能預知未來,那我們做個賭如何?”
“賭什麼?”
她疑惑,想不通為何會突然提起這茬。
不是已經露餡了嗎?
“我想想……就用你全家的性命做注,猜半月後濰州的歸屬,怎麼樣?”
他眉梢輕挑,語氣散漫自在,隻看神态,還真像在與一個多年老友閑聊。
濰洲便是腳下這片土地。
南桢腹地,四面環水,正窄後寬,易守難攻。
更重要的是,若濰洲徹底失守,東黎敵軍可順着水路直搗南桢都城。
濰洲城破,陸無硯責無旁貸,她微祈甯亦難求生路。
此戰隻能勝,原因有二:一是她還要确保自己能活着走完劇情,二是一早便誇下預知未來的海口。
至少還有劇情傍身,在某種程度上預知未來也不算胡說。
她堅定地說服了自己。
“将軍神武英明,我軍自當所向披靡。”
不知哪句話觸其逆鱗,陸無硯臉色驟變:“半月後,我若勝,你便活,現在滾出去,别在這礙眼。”
?
不是你也太善變了哥們
“我沒地方去。”她梗着脖子沒動,不願再回到監獄裡。
陸無硯端坐回高處,睥睨道:“來人!”
一精壯漢子拱手:“将軍。”
“看看後勤那邊還有哪缺人,把她送進去,不必特殊對待。”
微祈甯默默翻了個白眼。
狗資本家!
……
是夜。
微祈甯被安置在十人一間的大通鋪裡。
背靠床鋪,聽着周圍的清淺的呼吸聲,緊繃的神經終于得到些許松懈。
可一想到自己迷茫的前途,更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直到天幕逐漸撤下墨色,遠處隐隐泛起魚肚白。
她實在困的受不了,結果剛閉上眼沒多久,便被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
她豁着眼睛,對上一道火熱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