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用最溫柔的語氣說出最狠的話嗎。
秦淑月有些猶豫地把手臂遞過去。
一隻手挂着水,另一隻手抽血,唇色蒼白,雙目無神。
怎麼看都像是個命不久矣的病患。
抽好血後,因為秦淑月另一隻手在挂水,所以餘娴一邊将采血平穩放好插起來,另一隻手貼心地将棉球摁在她的胳膊上。
大概過了三分鐘,餘娴輕輕掀起棉球看了看,确保不再流血後,她把棉球放進廢棄袋裡,塞進藥箱隔層。
“你的血我會送去化驗,30分鐘之内小祝總那邊會收到化驗報告。”
餘娴邊說着邊收拾起器械來,抽空擡頭看了一眼秦淑月床邊挂在輸液架上的輸液袋。
秦淑月的臉上并沒有什麼表情,也沒有說話,隻是淡淡地點點頭。
從餘娴進屋到現在,床上的小人兒一直靠在床頭,垂着眸,有時會擡起頭看一看架子上的輸液袋還剩多少。
沒有說一句話,甚至連反應都有些遲遲頓頓的。
怎麼看都是性子柔柔軟軟,很内斂的一個小姑娘。
她的思緒又不禁回憶起前幾天秦淑月抱着祝令儀的手求她不要走的場景。或許是因為好奇心作祟,也或許是因為不可思議。
從她跟着祝令儀開始,她就沒見過祝令儀會對誰……心軟?
或許可以這麼來形容。
在餘娴眼裡,祝令儀就是那種看到路邊有人被車撞得鮮血淋漓快死了也不會去撥打120的一個冷血生物。
從沒見過她會主動摻合别人的事,更别提大半夜打電話炮轟她,讓她在五分鐘之内從城北趕到城中。
她着急得連衣服都沒穿,戴上眼鏡拎起醫箱,風一樣跑到樓下打車,飛一般地趕到601。
那天晚上很荒謬,但也異常真實。
讓她不禁對眼前這個面容消瘦的女孩産生好奇。
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會讓向來處事不驚,穩如老狗,在集團中叱咤風雲的人物失措不安。
她見到了。
一個虛弱地躺在床上快沒氣息的女人。
餘娴原以為這個女人不僅有手段,還一定很有心機。不然怎麼會令那樣鎮定的一個人變得如此惶惶。
可是在看到血糖儀上測出來的數值卻差點讓她颠覆這一切的揣測。
一個重度低血糖,虛弱到暈倒的女生,完全與手段、心機、城府頗深這幾個字搭不上邊。
她原以為是這個女生作的。
跟在祝令儀身邊的幾年裡她見慣了那些因惹怒祝令儀的人,企業,公司,統統都銷聲匿迹。
可秦淑月,是一個例外。
這種例外很奇特,讓人意想不到。
可切切實實存在,就在她的眼前。
讓她不禁對眼前的這個女生産生疑問。
可這不是她的本職工作,不該問的事情她也不該知道。
她吸了口氣,輕輕吐出,将醫藥箱背在肩上。
但是她知道一點。
秦淑月的身體很差勁。
她所能得知的是除去她精神狀況之外的病症。
秦淑月營養不良,身體素質遠遠比不上同齡人,随時有暈倒在路邊的可能。可是她竟然能撐到現在,很奇迹。
“秦小姐。”她斂去心神,遞給她一張名片,囑咐她道,“小祝總的工作與學業很忙,她不一定時刻會注意您的身體狀況,如果身體有其他不适,可以及時打電話……”
“不用了。”秦淑月搖搖頭。
她并沒有擡頭看餘娴,隻是用目光輕掃了一眼餘娴遞來的名片,随後拒絕她。
餘娴一頓。
喂喂喂,她不會是瞧不起自己吧?
她可是A市名牌醫大畢業的博士生,曾和導師一起攻克全國醫務雜症難題,掌握頂尖醫療技術,竟然被一個黃毛丫頭否認了?
她強壓下額頭冒起的青筋。
頂頭上司的客人。
忍了。
她吸了口氣,好聲好氣地朝秦淑月解釋,試圖向她證明自己擁有頂尖的醫療技術。可是沒想到秦淑月并不是瞧不起她的醫術。
而是……
“我沒錢。”
餘娴差點平地一個踉跄。她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耳花了。
她愣了一下,似乎想确認自己剛才是不是聽錯了,餘娴推了一下眼鏡,神色複雜。
“那個……不好意思。我剛剛沒有聽清,你可以再說一遍嗎?”
秦淑月的左手緊緊握起,眉頭蹙起,眸中似有為難的神色,憋得她的臉上浮現兩團紅暈。
她輕啟唇,“餘醫生,我的身體很好。請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