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令儀略有些煩躁地搔了搔後腦勺,朝她伸出一隻手,不耐煩地看着秦淑月挫敗的慘狀。
“跪在地上像什麼樣子。”
“起來。”
目光停留在遍布在秦淑月周圍的碎瓷片渣上。
夏天,穿的褲子又是那麼破。
腿不被滿地的碎瓷片割傷才怪。
秦淑月卻擡眸,滿眼複雜地看向祝令儀向她伸出的這隻手。
潔白,無瑕,手心甚至連一絲一毫的細紋都沒有。
這樣的手應該會像海水一樣順滑,像羽毛一樣柔軟。
而她的手。
布滿細紋,滿手老繭。
……
秦淑月雙眸猛地一縮,盯着祝令儀無可挑剔的手,眼尾逐漸泛紅。
為什麼,為什麼要向自己伸手!!為什麼!!!
明明向她施以援助,可是這一刻,她卻莫名感到惡心。
甚至有一種對自己由心底裡升起的厭惡。
她撐着地,絲毫沒有感覺到痛似的,她蜷縮着手指,抿着唇,從地上顫顫巍巍地站起身。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可能是走得太過着急匆忙,臨走時竟然不小心撞到祝令儀的肩,甚至連句道歉都沒有來得及說就跑走了。
準确來說,是落荒而逃。
到她離開為止,秦淑月一直低着頭,沒有看向任何一個人。
尤其是祝令儀。
而祝令儀懸在空中的手被秦淑月突如其來的一撞撞歪。
她順勢将手插回褲兜,轉身盯着秦淑月離開的背影。
疑惑,詫異,還帶着一絲不屑。
從來沒有人配得到祝令儀的幫助,也從來沒有人敢拒絕她的幫助。
這個女人,實在太奇怪了。
她毫不在乎地收回目光,輕聲自語道:“把自己作弄成這樣,難不成有誰會心疼嗎?”
而在說完這句話的下一刻,餘光瞥到站在一旁,随時準備開溜的高尹。
她目光冷不丁朝鐵桌旁邊那人射去。
在對接到的那一瞬間,高尹下意識地閉上眼,心也涼了半截。
他在心底悔不當初地發誓,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後悔藥,他一定聽徐廉的,不來管閑事!
好奇心害死貓啊!!
“高尹。”下一刻,祝令儀毫無情緒和征兆地喊了他的名字。
他閉着眼,一臉萎靡,焉頭耷腦地應了一聲,“祝姐。”
意料之中的踹罵都沒有,而是說了一句令他匪夷所思的話。
“去把食堂的負責人給我找來。”
高尹訝異地睜開眼看向祝令儀。
竟然沒有罵他?
隻見她的目光仍舊停留在地面上,碎瓷片幾乎包圍在她的腳邊。
後廚總有一種發酵的泔水味,兩個人都聞到了。
如果不是祝令儀一腳把自己踹進去,他是絕不會踏進這裡面半步。
祝令儀依舊垂着眸,神情之中有淡淡的憂傷,但看不清她的神色究竟想表達什麼。
高尹更加疑惑。
因為他隻在一隻無家可歸,颠沛流離最後被橫沖直撞的車流壓死在馬路上的流浪貓身上,看到過祝令儀這樣淡然哀傷的神情。
可異樣的情緒隻有一瞬,緊接着就讓徐廉和他兩個人把貓找個地方挖坑埋掉。
現在也是一樣。
——
秦淑月逃也似的離開了食堂,從兜裡掏出手機打開時間一看。
才8:30。
離她上課還有一個半小時。
腦子有些漲漲的。
情緒依舊很緊張。
不可抑制的,秦淑月的腦海裡還在回溯着方才食堂裡面的情景。
祝令儀為什麼要趕過來幫自己。
為什麼?
究竟是為什麼?
為什麼毫無征兆,毫無理由?
毫無邏輯!
秦淑月心底裡油煎似的翻滾千百回,可她還是想不明白祝令儀今天趕過來這樣一趟是為了什麼,還說在自己身上浪費了她的時間?
她不來不就行了麼?
為什麼還是來了?
她跟她很熟嗎?
還是說,她就是想看她笑話?
看她是怎麼被人故意刁難,被人惡意羞辱的嗎?
可秦淑月總覺得,祝令儀不是這樣的人。
“喂,小啞巴。”
秦淑月的身前幾個人堵住她的路,明顯帶着不懷好意的笑聲看着她。
“今天是連衣服都沒了,所以隻好穿着廚房的圍裙來上學了嗎?噗哈哈哈哈!”
“今天的小啞巴可不是小啞巴,是小乞丐了呢。”
“不都一樣嗎,是什麼身上都有股子泔水黴臭味。”
幾個人嫌惡地擺擺手,似乎秦淑月路過哪裡,哪裡的空氣就被污染了。
身前四個人個個以一種十分瞧不起的目光看着秦淑月,目光中還帶着一絲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