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尉田忠雖也是到了兩鬓斑白的歲數,但也在盡力挺直脊背維持着跪姿。
難道真有什麼變故?
這時一陣馬蹄聲穿破官道直奔午門,嘈雜聲踱步聲應聲而止,一襲紅衣在衆人矚目中駕馬而來。
勒馬在監斬台旁側,孟寬将手下缰繩丢給一旁看守,直奔監斬二人而去。
許甫見突然有人駕馬而來,紅袍加身,劍鞘之上寶石鑲嵌繁多,不由得一陣心慌,“你是何人?何事要報?”
孟寬向許甫行禮後,又轉向禦史大夫陸懷仲一番行禮,“廷尉府新任廷尉史孟寬,見過郎中令,見過禦史大人,今日廷尉府在清查逆黨張田兩家族譜時發現田家有一幺女的名字不在族譜之上,也不見有此人蹤迹,以此特來禀報。”
按往常來說,此事本不該在此時禀報,但刑台上這十二人斬首今日便要處斬,田家與張家的家眷仆從一應人等眼看便要定罪。
一個直系的親屬不見了蹤迹,事可大可小,輕易馬虎不得,幾人對視一眼便也都心知肚明。
許甫一番細細思索,先兩人出聲道:“依我看大事化小吧!當年他家幺女是與江湖人牽扯過密被田家逐出家門剔出族譜的,年僅十二歲不說,又在二月天裡就被逐出了京師,怕早就屍骨無存了吧!按族譜報之即可。”
孟寬卻歪嘴一笑出聲提醒:“除了與江湖人牽扯過密,也還有私聚府丁一事吧!若我記得沒錯,當時可是有十幾人護着她出城的。”
陸懷仲細思極恐,連忙出聲:“現在看來當時田家不過是棄車保帥,這個田家幺女能不能定罪不重要,是不是身死也不重要,重要的怕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監刑完畢我就去啟奏陛下。”
眼見午時三刻馬上便到,刑台上的人這才開始躁動,有人已身形顫抖,泣不成聲。
田忠猙獰着撲向張仲,一番嘶喊:“不是說有人來救嗎?怎麼還不來啊?”
張仲卻一聲冷哼,“能救我們的不就是你女兒嗎?他不來我還要問你呢!現在看來我倆都被田芊這個女人給賣了,安心赴死吧!”
田忠被刑夫子拽開也才呼天喊地,“冤枉啊!冤枉,我沒有謀反啊!我從始至終都沒有參與啊!”
但為時已晚,午時三刻已到,監斬台上斬令已下,手起刀落間人頭落地,滿地血腥,聽取議論紛紛。
“真慘啊!不知道還要死多少人?”
“都說這丞相與太尉暗中勾結起兵謀反,這兵去哪裡了?怎麼也不見最近有交戰啊?”
“哎呦!你還真希望打起來啊?如今宦官當道,他們兩家确實私交過密,随意找個由頭罷了。”
“就是就是,陛下襁褓之中登基,一應事情不都是當朝大監在管,别太較真,看完熱鬧就走吧!”
衆人離去,唯獨一隻烏鴉站在監斬台欄杆之上嗚哇亂叫,目睹了這般血腥,轉身飛過午門,往宮内飛去。
停在紫宸殿前,烏鴉正打算嗚哇叫上幾句,卻被一個小太監一番撲打,隻得逃竄。
陸懷仲瞥一眼烏鴉,心裡一句晦氣,便也拍了拍一身不存在的塵土,又再正了正衣冠,往紫宸殿趕去。
“奔馳駿馬~身披铠甲~寶刀在手,我将他斬落馬下~”
“好!好!陛下再來一段。”
“且看!誰敢與我争鋒?長劍長槍,長刀長戟,百般武功,我當立巅峰!”
“巅峰!好!好!”
曲調聲與歡笑聲入耳,陸懷仲不由得狠狠怒罵,“什麼狗屁巅峰?已是瘋癫!陛下怎能如此荒唐?白日裡縱歌不說,還與宦官一同在紫宸殿胡行亂鬧,真是成何體統!”
陸懷仲想着如今三公唯餘自己,更覺得自己應該負起監管陛下的責任,連忙急步向紫宸殿内奔去。
隻見守在殿前台階下的小太監本就稍稍低頭,見到他來更是彎腰更甚,雙手合禮,“禦史大人,可是要見陛下,我進去通禀一聲,還請您在此稍候片刻。”
陸懷仲随手一揮,接着往前走去,“不必了,我有要事。”
那小太監更是将頭埋的更低,遞來一小盒香膏,“大人想必是剛從刑場趕回來吧!一身血氣未免沖撞,小人這是今日新得的賞賜,您去去晦氣,也讓小人去通報一聲不至于受責罰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