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北派不言安置了來不及回宮的阿寬和阿于,這兩個小内侍他不清楚到底是誰的人,看沈彌的态度應是對她的身份一無所知,所以他隻讓告訴二人沈大人今夜醉酒宿在畫舫,然後找了臨河的客棧讓他們歇了。
而他自己卻帶着沈彌下了畫舫坐上小舟,出城之後換馬車往城外的洞章山方向去。
洞章山山腰上有一座小觀,名為玄同觀,觀裡隻有幾位女道士清修。據說亂世之時有位官宦人家的女子叫做孫玄同,她拿着一本《黃庭經》在此處開觀,後有不少戰亂之時流離失所的才女投奔而來也當了道姑,一段時間裡香火鼎盛,名聲漸顯。
後來先帝登基,戰火平息,百姓又過上了略顯安穩的日子,觀中當年被迫求道的女子漸漸離去,嫁人生子,再入紅塵,隻餘下幾位一心修行的女真人還留在觀裡苦修。
沈彌下了馬車,才發現這小觀真的很小,隻有一座小殿兩間小院,雖被收拾打理的雅緻脫俗,卻還是難以想象當年香火鼎盛時會是何等模樣。
“當年的玄同真人羽化飛升之後就起了一場大火,并着後面兩個大殿都燒了個幹淨,從那之後來的人就少了。這裡離京城遠,這麼小的地方也接待不了香客,世家大族的女眷哪受得了整日颠簸之苦,慢慢就沒什麼人來了。”
顧西北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邊走邊向她解釋道。
沈彌沒想到他年紀輕輕卻對觀中的舊事一清二楚,倒很是驚訝。
“我外祖母原先就在這個觀中清修,幼年時母親常帶我來此處見她。”
沈彌沒想到顧西北還和這座小觀有這樣的聯系,但涉及他早早過世的母親,她也沒再多問,随着他到正殿中上了柱香,又從小殿的側門走到了後面的小院。
小院比前院開闊許多,開了幾塊薄田,中了些瓜果菜蔬,碧綠的藤蔓爬滿了竹架,兩位戴冠的女真人正坐在架下喝茶。
見到有人來了,那位頭戴蓮花冠的真人向他二人行禮問安便離開了,隻剩另一個真人還坐在那裡,手裡握着手爐,不發一言。
“姑祖母,我帶阿彌來看您了。”
姑祖母?借着天上的圓月和圓台上的豆燈,沈彌才看清眼前頭戴月牙冠,穿着一身洗的發白的青衣道服的女真人居然就是大夏尊貴的大長公主。
“你可叫我好等,其他人做完晚課早早歇了,也就靈逸那個老家夥勸我再等等你。”
寶榮大長公主說着拿起一旁的火鏟扒拉起面前的火盆,從裡面翻出兩個烤的焦黑的紅薯夾到石台上放着。
“你看看,我這好好的紅薯都烤焦了。”
說完眼睛一轉,看向他倆,一臉慈愛地笑道
“你倆坐這麼久的馬車想必也餓了,這兩個就給你們填填肚子。”
顧西北也笑,拿起一旁裁好的油紙包好了一個遞給沈彌。
“喏,你餓不餓?不餓的話拿着暖暖手也好。”
寶榮大長公主像是看不慣顧西北這樣,也撚了一張油紙包好了另一個紅薯,塞進他懷裡,接着從身後的麻袋裡又翻出幾個新鮮帶泥的紅薯埋進了還未徹底熄滅的木灰中。
沈彌從善如流接過了包好的紅薯,用手一掰,裡面是黃澄澄還冒着熱氣的紅瓤,看來隻是外面一層焦了,裡面還是好的,能吃。
顧西北看她展開一張馬紮在一旁乖乖坐下,認真吃着紅薯,覺得她今晚格外乖覺,便掏出懷裡剛被塞入的紙包慢慢去掉黑漆漆的外皮,又伸手遞給沈彌。
“這有段日子沒見,你倆倒是相處的極好?”寶榮大長公主看着顧西北手上動作,笑着打趣他。
“姑祖母還不知道我嗎?我心眼好,心腸又軟,沈公公心狠手辣詭計多端,可不是把我吃的死死的。”
真是好大一頂帽子扣在沈彌頭上,她邊吃邊聽,差點嗆住。
“我确實太知道你是個什麼性子,阿彌如此乖順,你不要欺負了她才好。”大長公主不看他,隻是盯着沈彌。
“你先下去吧,後屋給你拾掇了住處,我有話要用阿彌說。”
顧西北聞言也沒再像以往一般想方設法賴着不走,隻是默默剝完了手裡另一半紅薯,遞給了沈彌,接過不語遞來的白帕擦了擦手,便起身走了,一點也不拖泥帶水,倒讓沈彌有些刮目相看。
寶榮大長公主看向撇嘴盯着顧西北的沈彌,覺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