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娘子随着紅綢的慣力加大了旋轉的幅度,沈彌腳尖輕點,飛上鼓面,将朱娘子腰間纏緊,用巧力一拉,朱娘子反方向轉了起來,最後穩穩落在沈彌懷中,作為這節鼓舞的結束。
大長公主看的高興,打賞了沈彌和朱娘子才讓他倆退下。
席間幾個娘子和夫人們不約而同地說着沈彌的酸話,不是說奴才下賤不配領賞,就是說賤籍女子不知廉恥的,倒是覺得他們這些滿嘴污糟的人,要比沈彌他們不知道高貴多少。
沈彌不覺得有什麼慚愧,這些貴人自覺得與奴才同席受辱,其實也不算是針對她。
在他們眼裡,袁公公也不過是個得貴人青眼的奴才罷了,他們不敢得罪貴人,但心中怨憤難以消解,自然就都算到她的頭上。
這些人卻從未想過,自己憑借的權勢地位,終究依附着皇權。
到頭來,在那個上位者眼中,誰都會是他手中可以随意拿捏生死的蝼蟻。
彼時方歇,再看堂外月已西斜,時辰也差不多了,大長公主身旁的吳公公便道
“公主,您今晚該盡興了,不能再喝了。”
“胡說!阿吳啊,你去看看逐兒喝的如何了。
再把我的這壇也拿去嘗嘗,讓他在這宴上多留會兒。
看看有沒有心儀的嬌娘,給本宮早點生個重孫孫,本宮才盡興。”
說完,大長公主想起身看看在場的小娘子們,卻一不小心歪向了一側,步搖險些從發間滑出,大長公主伸手扶住,水袖卻蹭在了眉尾的花钿上。
許是喝酒出了些汗,這花钿竟然一蹭就暈開了。
吳公公忙上前扶住大長公主,小聲詢問需不需要下去補補。
“不必,本宮這道疤是當年和先帝創業留下的,本也不需遮掩,就讓所有人看着,本宮看誰敢說一句不是。”
沈彌在公主假摔的時候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又聽見公主說到了眉角的疤,便知道自己今晚等的機會到了。
她忽然起身站起來,把身旁的顧西北都吓了一跳。
這男子心眼奇多,和她推杯換盞間,一直繞來繞去想套她的話。
她都順着他說,偶爾賣幾個不痛不癢的小破綻,顯得自己是喝多了邏輯不緊密卻也更真實。
隻是因為要防着顧西北,沈彌到底還是沒喝盡興,心裡本就懸着事還得防着這位探話的,直道自己命苦。
沈彌低頭看了一眼被她吓着的顧西北,心下大快,大步走向大殿中央,沖着大長公主就跪了下去。
“ 大長公主,先帝已去,陛下在位也已十餘年,您萬萬不可時刻以戰功挾天子恩。以功挾恩,這可是不忠不義。”
沈彌懶得看周圍人的反應,索性把頭貼在地上保持叩首的姿态。
整個宴廳格外的安靜,此刻若真有針落衆人怕是也能聽見。
“混賬,混賬!!!” 吳公公尖利的叫聲像被撕扯的綢布,一隻手指着沈彌向後仰去,感覺下一秒就要撅過去。
大長公主此時也被氣的胸口起伏,吳公公剛剛一聲罵打破了安靜,大家反應過來都七嘴八舌的指着沈彌罵起來。
剛剛那個穿鸢色褙子的女子罵的聲音沈彌最熟悉,所以她埋着頭也聽得最清晰。
張苭尖叫着“啊,她,她說什麼?她是個什麼東西!還敢罵大長公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大長公主定要治她死罪,快把她拖出去!縫上她的嘴!”
沈彌被她喊的耳朵發癢,也不敢撓,隻能忍着,旁人看起來她就是怕的都在輕輕發抖。
此時,袁公公突然沖了過來,撲在沈彌身旁,沖着大長公主砰砰磕頭,吓得沈彌都想往旁邊縮一縮。
姜還是老的辣,不佩服不行,演戲的時候磕頭都比她磕的認真。
席上的大長公主被吳公公灌了幾口茶,才算是順了氣。
“來人,把這個豎子的嘴堵上,押下去打死。” 吳公公下了令,大長公主卻是一眼都不往這邊看。
“大長公主,求求您,阿彌她糊塗,您饒她這一次吧。”
阿彌?被這些連環發生的事震驚到無以複加的顧西北這才回過神來,這小公公叫阿彌嗎?
他悄悄退下,站到一個跪着的婢女邊上。
剛剛大殿上的事情,發生的太急太快,又讓人難以置信。
大多數人都還處在震驚中,心中多是萬分不解。
袁公公的徒弟,年紀輕輕,本有大好前程,竟然就敢當面對大長公主說出這樣的話。
一個奴才,真拿自己當讀書人了不成,滿口仁義,真是作踐聖人。
“ 這小公公你可認得?”
還跪在地上埋着頭不敢看人的婢女被吓得一顫,擡頭發現是顧國公,又羞的垂眼不敢直視。
“回國公的話,奴婢也不熟,隻知道是袁公公的徒弟,聽說也不做些伺候人的活計,袁公公拿他當幹兒子養。”
“她叫什麼你知道嗎?” 顧西北接着問。
“奴婢記得,叫沈彌,大長公主很喜歡這個名字,說什麼曆久彌新,是個好字。”
沈彌?阿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