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酌知道,謝不虞這是明了,幕後之人定是望丘在搞鬼,而這虞北遺孤恰在這個重建虞北的節骨眼上擺設宴席,這宴席的意義不言而喻。
謝不虞隐隐有預感,雖然他也不太能斷定,從一開始段時泣接近他,要将其攬入虞北遺孤的軍師名下,再到如今很可能即将赴宴的宴席,這位虞北遺孤,怕是早就知道了望丘的貓膩。
隻是此舉是否能讓望丘知難而退還尚未可知,但眼下既然已經受了段時泣之邀,想必他們也是逃不掉這場宴席的。
實話實說,謝不虞不太想去。
這種鴻門宴他不想赴宴也正常,但約莫到時候,這場内的人,若是謝不虞猜對了七八分還好,若是出了些差錯,見了不該見的人,這才是令謝不虞頭痛的點。
再一個,那虞北遺孤既然同他是一個姓,這便很難不讓謝不虞懷疑到一個人。
隻是一瞬,謝不虞就将這等荒謬的想法抛之腦外,這虞北遺孤也定然不是他心裡所想的那個人。
因為此人人早已葬身于十二年前玄正七年的夜,葬身在那片熊熊烈火之中。
若是不出意外,要是當年的那個人被他好好看着長大,也應當與這虞北遺孤一樣大了。
可眼下,他怎樣才能順理成章的在這幾天忽然消失呢?
這種地痞流氓擅長幹的活,不知為何謝不虞本人也格外在行,當然是用故技重施了。
等謝不虞把蕭瑾酌連蒙帶騙回去以後,他就趁着那虞北遺孤回來的前一天,留下“狀況突發”諸如此類的字條再脫身。
簡直是完美的計劃,謝不虞在心裡已經策劃好一切了,既然這位虞北遺孤是後日回城,那他明日就玩個消失。
“蕭兄,我看這風雪也愈來愈大了,不如我們今日先行回了雁聲堂,待明日再從這些商販口中套出些消息來?”謝不虞笑嘻嘻提出了這條建議。
蕭瑾酌算是默認了他的話,他畢竟人生地不熟,也不過是來此處事先踩個點,眼下那虞北遺孤又暫未歸來,除了謝不虞稍微熟悉一點此地,的确也再無旁人可信了。
一切果真是如先前那虞北行商之人所說,虞北遺孤在後日歸來之時,城頭早已系上了紅飄帶,夾雜在這無休止的玉塵之中,那一抹亮眼的丹砂色極為醒目,恰似映證了虞北的新生。
虞北這般死寂了多年的地帶,終于又要再一次迎來它的新王,賦予這片土地新的生氣。
而這城門早已打開等候多時,隻等着那一支隊伍挑破風雪迷霧,開辟一條連風雪都要讓道的路。
此刻,由遠及近的一隊列馬蹄聲,聲聲從城門外傳來,離門口近的百姓已經開始歡呼雀躍起來,是新王回來了!
隻見一支隊伍身披銀甲胄,騎着馬兒飛快的從城門口飛馳而行,領頭的那位應當就是人們口中的虞北遺孤,他雖長着一張似是少年稚氣未褪的臉,想來約莫也不過弱冠之齡。
但他周身的氣質卻難以讓人忽視,那是一種久征沙場的戾氣,可配上這張臉,卻不似将軍勇猛,也不像書生白面,唯獨有種不食煙火的清高之氣。
此人劍眉星目,鬓發如烏,鼻挺唇薄,身形修長,玄色衣擺襯的他脊背挺拔,薄雪掩蓋在他身上的甲胄,竟在微光映照之下隐隐泛着亮,仿佛谪仙下凡,不染世俗。
一柄長刀入鞘斜挎在腰間,額間一條荊褐抹額,眼尾細長,落了一顆淚痣在此,少年人膚勝白雪,此番倒是添得幾分獨屬虞北北疆地帶的異域容貌。
等入了虞北的内城,他們一行人這才将行進的速度慢了下來,于是就這樣一直行進到了雁聲堂。
謝不虞此前還豎着耳朵一直聽着風聲呢,但凡有一點不對勁的勢頭他就開溜,而虞北遺孤眼下歸來,謝不虞很是飛速的玩起了消失,也不知是去了虞北的哪個角落裡。
幸好他早就同祝殃銘偷偷交代過用什麼理由糊弄他們。
從前謝不虞在虞北行商的時候欠的債主,如今找上了門來,自己眼下作為師傅自然不能帶頭行一些不良作為,便要花上幾天的時間去還了這财。
要不說小騙子還得是小騙子呢,這種乍一聽還覺得蠻有道理,實際想想又感覺不對的借口,普通人愣個半秒鐘就要揭穿謊言了。
但謝不虞不在乎真假。
于是他又一次成功忽悠到了祝殃銘,還特地囑咐祝殃銘,等到有人問你師傅的行蹤的時候再解釋,可莫要提早解釋了,最好解釋的時機盡量是在宴席上。
不過謝不虞不指望祝殃銘能記得他囑咐的許多條條框框,隻求他越晚解釋越好,總之就是為了拖時間。
雖然祝殃銘偶爾也不能理解師傅一些很奇怪的做法,但他還是會聽話照做的。
這邊段時泣與新王彙報完事項之後,便将其在客棧碰見謝不虞等一幹人的事情道了出來。
本來這位玩世不恭的新王還坐在椅上撚手中佛珠,聽到段時泣道出對方也是個姓“謝”之人,手中動作一頓,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