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虞恍惚了一瞬,下一刻就又聽那女子說,“阿虞可真是謙虛!”
女子說話時的神态與她那個嬸嬸有五六分像,桑虞默然片刻,也柔柔行了一禮,算是打過招呼,“堂嫂安好。”
對于她的堂哥,桑虞向來是沒什麼深刻記憶的,隻知道是去讀書了,後來雖沒考出什麼好名次,卻是搭上了貴人的。
叔叔每每提起這個妾室所生的兒子,都是與有榮焉。
隻是這個貴人......往往都是語焉不詳。
桑虞瞟了眼堂嫂面上的讨好之色,沒吭聲。
找臣子的親眷以達到拉攏或是安撫的目的,這種手段她也屢見不鮮,隻是......找她的堂嫂便罷了,畢竟她叔叔家的那個庶子是真的在胡太保手下做事。
可找上她又是為何?
桑虞默默回憶了一下她的祖宗幾代,其中确實是無一人入官場的。
她正琢磨着,就聽見胡令懿興緻勃勃,“說起來,你倆還是一家人呢。”
“這往後啊,說不定在京城就能時時走動了。”
一個身份尊貴,另一個又是長輩,桑虞思考兩息,幹脆将嘴巴閉得更緊了幾分,打定決心充當陪客。
奈何胡令懿卻好像對她十分感興趣,一道喂了會魚,突然又問道:“桑虞姑娘可有婚配啊?”
對方話裡想要拉郎配的意思過于明顯,惹得桑虞心中警鈴大作,但偏偏他還隻能實話實說,“承蒙娘娘挂念,不瞞您,婚嫁一事......家父确實也有在為我相看。”
胡令懿不願在這些小事上試探,多費口舌,聞言點點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想到探查到關于程岐的那些事,意味不明地輕笑了聲,“那哀家也等着你覓得佳婿了。”
三人有寒暄了幾句,好在沒過多久,桑虞便得了機會告辭。
身後,胡令懿凝視着她的背影,眼底有幾分涼薄的殺意,“可惜了......”
要是個畏畏縮縮的膽怯性子,興許還能留上一陣。
桑虞跟着引路的宮人一路往前,到了一處月亮形的拱門處,隻見一群人挑着盆栽,站在甬道上,瞧着是在給什麼人讓路。
柳捎低垂,兩名清瘦男子并肩走來,程岐赫然在其中。
看見熟悉的面容,桑虞神情一頓。
當朝五品六品官員的官袍皆是绯色。
衣袍十分合身,更襯得他面如冠玉,身姿颀長。
桑虞見他穿那些沉悶顔色久了,還是第一回見到他這幅面孔,新奇不已,走路的步子也忍不住放慢許多。
程岐大約是在和同僚交談,眉目間滿是嚴肅,兩人目不斜視地從她身側不遠處經過,絲毫沒有要分出眼神的意思。
想到程岐先前斬釘截鐵的态度,桑虞索性也不去自找沒趣。
但架不住她确實是個顔狗,腦中這麼想着,面上卻不自覺地又飛快用餘光瞟了眼。
誰承想這一眼,竟直接和程岐身邊那個男子撞上了!
趙長安見她一雙眸子望了過來,眉梢微挑,接着友善地彎了彎唇角。
桑虞被這麼瞅上一眼,登時想心虛地收回視線,但無論心底如何緊張,面上是波瀾不驚。
而趙長安則像是發現了什麼奇怪的事情,冷不丁地湊近了幾分,問他,“程兄,你剛剛有沒有聞到一股花香味?”
和你身上的那股極淡的栀子香聞着頗為相像。
趙長安原本是打算這麼說的,可他才開了個頭,程岐就淡淡地把他的話茬給截斷了,“沒聞到。”
趙長安:“......?”
“那麼獨特的花香味,你沒聞到?”
因着胡太後喜歡,禦花園多是牡丹一類的花種,花香與栀子花這類的清雅香氣相差甚遠,故而趙長安這話也是說得通的。
但程岐聽到那獨特二字,還是忍不住語氣一頓,“嗯,沒聞到。”
趙長安:“。”
得了,他怕是哪又話不投機,惹到這人了。
不然好端端的,怎的這會兒跟個炮仗樣的,見他就開啞炮?
......
桑虞自是不知後續的插曲,一出宮,便趕忙朝家裡趕去。
京城與蘇州不同,蘇州河道邊碧柳成行,船隻往來如梭,商鋪亦是數量繁多,處處透露着生機和喧嚣。而京城,則是繁華又冰冷。
明明前兩天街上還是風聲鶴唳,隐約有種山雨欲來之感,可今日午間卻是半分也瞧不出了。
對待這裡,桑虞心底全然是敬畏。
對繁華京城,天子腳下熱鬧景象的敬畏,對宮中形形色色人的敬畏。
也可能是她才來幾天,水土不服想的多了些,她想着,下意識按捺下心中的不安。
收回打量的目光,隻靜靜待着。
馬車很快便行至桑府附近,桑虞本以為松了口氣,誰料自家府邸的大門竟被官兵團團圍住,偶有人群議論、圍觀。
府内,桑宗彥卻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