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片寂靜,唯有香爐内的輕煙,絲絲纏繞,于這般寂靜中,發出輕微的聲響。
桑虞眼睫止不住地眨,心底的思緒瞬間飄開。
桑族長今日待她如此友善,甚至稱得上有幾分卑躬屈膝、小心翼翼,歸根結底......原來都是因為她身後所謂的這位貴人?
這幾日的事情如同走馬燈迅速在腦中上演,飛快過了一遍,桑虞猶豫地看了眼對面神情熱切的男人。
莫非......是兩日前魏延璋前來找她們家商談事務那次?
魏小侯爺姿容俊美,氣勢迫人。
一行幾人打眼望去,也的确并非池中之物。
如此......倒也是說得通的。
思緒回籠,她面上神情如常,“這錢族長您還是收着吧。”說着把手裡的銀票往前一遞,“......那位幫我,是那位的事情。”
說着手下順勢把銀票一塞,語氣更加鎮定了些,“但是這一份,是我的心意。”
她叔嬸家悄悄給族長塞錢的事情,到如今,桑虞也不是一點兒都未覺察。
加上心底那股若有若無的心虛,她手下遞得是愈發賣力。
昨夜被那黑衣人從床上猛然拎起的恐懼還曆曆在目。
桑族長下意識咽了下口水,見桑虞神情真摯,他不免就有幾分動搖。
距離拉進,又被這百來張銀票的金錢香氣一晃神,再開口,話語裡立馬多了幾分心照不宣,“明白,明白!”
見桑虞承認得迅速,神情也是不卑不亢,他心底無形中就有了計較。
早知道桑宗彥的女兒能有此等造化,入了那位的青眼,又有過那麼一段過往......
他之前何必要上趕着、火急火燎地去得罪人呢?
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嘛。
但好在,老天待他不薄。
彌補的機會就在眼前!
桑族長順手把銀票往懷裡一揣,暗自掂了掂重量,片刻後,陡然又變回了方才那副和顔悅色的神情,“你打小便是個乖巧明事理的,又都是一家人,既然這樣,那我也不推脫了!”
正說着,似是聽見門外的動靜,展顔一笑,“正好,人也到齊了,就把财産一事給徹底分清了吧。”
對此事,兩人一個賽一個的避之如諱,故而後續的财産證明與分割一事竟是比桑虞想象中的還要順利不少。
待三五族人離開後,她都還是有幾分飄飄然。
她們家與之拉扯了這麼久的事情......
到如今,僅憑幾句意有所指的話,一段似是而非的關系便輕而易舉搞定。
這下,倒顯得她前段時日的所思所想有些傻氣了。
而且......
桑虞走出門外,腦海中仍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桑族長提及的那人。
她背後的、助她辦好這事的貴人——
魏延璋。
他原來......看着那麼不正經的模樣,其實,也是個這麼細心的人嗎?
還挺意外的。
城西,處處彌漫着晚春所有的芬芳氣息,身處其中,仿佛連空氣中丁點的風沙顆粒都少了些。
已過申時,上午還熱鬧熙攘的街道,漸漸變得平靜不少。
須臾,桑虞才跟着一起打道回府。
雖說謊言終究會有被戳破的一天,但現在......
就先讓她狐假虎威這麼一次吧。
......
天日将晚,屋外金色的光暈肆無忌憚地爬上了屋角處的檀木幾上。
酒樓,某間雅舍内。
三人端坐于此,程岐赫然在其列。
男子一身象牙白絲刻直綴,腰間系着的玉佩瑩潤無暇,再配上那張鋒利清俊的面容,當真稱得上一句陌上人如玉。
身側,趙長安收回打量的目光,輕飲了口涼茶,“程兄,劉兄,咱們一路的辛苦終有所得,實屬不易啊!”
他是今年的探花,故而對于程狀元,劉榜眼這兩位闆上釘釘的未來同僚,語氣自然諸多親近。
程岐和劉賢應聲舉杯,皆點頭。
三人寒暄了一陣,話題不是怎的就跑偏了。
劉賢神神秘秘,猛地湊近嗅了嗅,半晌,有些吞吐道:“程兄,我先前便想問你......”
他與程岐年歲相仿,乍然問這個問題,似是有幾分不好意思,眼睫止不住地眨呀眨,“你、你這衣料上面,平時用的什麼香熏的?”
但想到自家妻子素來對這類香的喜愛,還是硬着頭皮繼續請教道:“怎麼我聞着......比前幾日宮中的還要清雅好聞不少?”
劉賢來到京城已五六日有餘,陛下除了在他們三人初至京城時,曾宣他們入宮定了官職之外,這幾天是一點動靜也無。
京城寸土寸金,就連呼吸久了恨不得都要他掏出二兩銀子來付賬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