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的鬧鐘指到了12點，小熊像是定點刷新的南瓜車，又擁有了短暫說話的能力。

小熊拽拽陸懷青的褲腳，把拖鞋放在他腳邊，很無奈道：“是我不對，我今天不會再亂說話了，晚安晚安晚安，趕緊穿上鞋，不要再着涼了，明天要是再起來難受。就沒法去上學了，你不是最期待去上學了。”

他一口氣叨叨完，歎了口氣，揚起臉看比他高大的多的陸懷青。

陸懷青的眼睛又變得濕漉漉的，這次不是因為發燒難受而流淚了。

小熊一下子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陸懷青一邊無聲的掉眼淚，一邊穿上腳邊的拖鞋，蹲下來抱着小熊，手裡拿着什麼東西，像是一塊金屬片片，随着陸懷青抱他起來的動作，偶然間貼到小熊的皮膚上，涼涼的，冰的小熊一個機靈。

“可我想和你說說話，我喜歡聽你說話，你每天說的話我都記在本子上，一句話都不落的。”陸懷青說的委屈，眼淚一滴一滴，順着臉頰聚到下巴上。

小熊捧着手，一點點沾着下巴上的淚，手沾濕了，陸懷青還是在哭。

“……我就是想每天聽到一句晚安而已，但是我們白天又要說那麼多話，你總是忘了，忘了和我說晚安。”

陸懷青攥着睡衣袖子，狠狠地擦去眼角的淚，撇着嘴巴，眼睛紅紅的去看小熊。

“你怎麼不說話，我是不是覺得我無理取鬧，我沒有無理取鬧，好吧，那也是因為我生病變的脆弱了，你不是說你比我大嗎，你應該包容我一點。”

小熊不斷的點頭，摁住陸懷青還想要擦眼睛的手，“我知道了，以後一定不會忘了，别用袖子擦眼睛了，擦紅了，不好看了。”

陸懷青使勁的眨眨眼，把眼睛裡多餘的眼淚擠出來，眼皮還是癢癢，還有點痛。

小熊伸手把他額頭前的碎發撥開。

“我本來就不好看，以前就沒有人誇過我好看，”陸懷青吸吸鼻子，“我不喜歡你這樣一口氣說這麼多話，你說的太快了，我都聽不明白。”

小熊歎了口氣，心道這要怎麼辦，非要一句一句說，那又沒有辦法互道晚安了。

看來這顆感冒藥并沒有把陸懷青治好，還給他留下了多愁善感的不治之症。

小熊默默抱住陸懷青，考慮應該用個什麼辦法把陸懷青哄騙上床，不要在蹲在客廳中間冷森森的地方，又該感冒了。

他正想着，突然鼻子動了動，他聞到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氣萦繞在他周圍。自從昨天陸懷青去抽血後，他就對這種氣味非常敏感。

他松開陸懷青，左右去瞧，手順着天靈蓋一路摸到手指尖，手收回來的時候，上面有一個圓圓的深色印子，還沒等小熊湊上去聞，那個印子就消失不見了。

“果然是這樣。”

小熊倏地擡起頭，看到陸懷青神情低落的看着他手上消失的小圓點。

“你知道了。”

小熊聽到自己的聲音發着抖，他幾乎難以想象這件事的惡劣程度，“什麼時候的事？”

陸懷青慢吞吞的直起身，抱着小熊往床邊走，腿長時間蹲着，起來的時候難以控制的一軟，差點要跪到地上。

小熊腦袋亂哄哄的，他不明白自己哪裡漏了餡，明明他已經夠小心了。

陸懷青不說話，他就扒拉過來陸懷青的兩隻手，挨個檢查。

食指上有個小口子，很淺，他們說話的功夫幾乎已經快要止住血了。

小熊跳到地上，去找了碘伏和棉棒，還有一個創可貼，陸懷青很抗拒，捂着手不讓小熊碰。

小熊已經有些惱火，壓着性子溫聲哄到：“不處理的話會感染的。”

陸懷青固執道：“不，我要和你說話。”

小熊：“不是已經說過晚安了。”

陸懷青：“那不算了。”

“……”

陸懷青把小話書翻出來，推到小熊跟前，鑽進被子裡，道：“讀完這本，我就答應你。”

小熊頭疼的揉了揉腦袋：“不行。”

陸懷青轉過去瞪着小熊：“為什麼不行？”

“你知不知道失血過多是很危險的，而且誰也不知道我的身體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一點點血就可以，以後呢？那麼多血，要吃多少蘿蔔白菜和洋蔥才可以把身體養好？！你想過沒有？！”

陸懷青被吼的一愣，眼睛很快紅了，很大聲的反駁回去：“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小熊！！我說什麼才是什麼，你要聽我的話才對！”

他伸手去拽小熊的手，沒拽動，小熊背着身子不去看他，陸懷青更惱怒了：“那又怎麼樣，大不了你每天要我吃幾個雞蛋我就吃幾個雞蛋！總會有辦法的！”

“白菜蘿蔔怎麼了，我從小吃到大，以前抽那麼多血我也沒有死掉嘛！大不了我多吃一點，吃的壯壯的胖胖的就好了嘛！”

不知道是哪個字眼觸動了小熊，小熊聽完陸懷青的話之後突然轉過身，在昏暗的環境下小熊的眼睛卻詭異的亮的吓人。

他沒好氣的把被子甩到陸懷青身上，隻留下一個後腦勺和堅決的背影。

“你上哪去？你不和我一起睡覺了？！”

屋裡靜悄悄的。

陸懷青覺得現在去找小熊很沒面子，擦了擦眼淚，扒着床沿聽着門口的動靜，他憤憤的想，要是小熊再敢跑了，他就用鐵絲把他綁在床上，讓他哪裡都不能去。

豎着耳朵聽了一會兒，門口沒有傳來動靜，也沒有小熊哒哒哒跑來跑去的聲音，陸懷青放下心來，覺得小熊隻是暫時有些不能接受。

但為什麼呢？陸懷青揪着被子，很不明白，隻是一點點血而已，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