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摁着棉簽,另一隻手自然的垂落着,不明顯的發着抖。
他悄悄的轉頭,左右瞧瞧沒人的走廊,松了口氣,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朝小熊眨眨眼:“現在沒人啦,我們可以在醫院裡面轉轉。”
小熊昂起頭,卻是看着他漸漸變白的臉,和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珠,露出如臨大敵的表情。
兩隻圓手捧着陸懷青微微低下頭的臉,用最最柔軟的掌心小心的按去他額頭和鼻尖上的汗珠,第一次在沒經過陸懷青允許的情況下說話。
“是不是很難受?”
小熊的聲音有些啞,帶着種憂郁的低沉,悶悶的,似乎有些難過的樣子。
“沒有。”
陸懷青下意識的反駁,咬住下唇,好半晌才又回答:“其實就紮針的那一瞬間有一點點痛,現在還好,隻是身上有一點點冷而已。”
小熊聽了立馬想去摸摸陸懷青的手掌,陸懷青的手已經沒有在用棉棒摁着針眼了,那根沾着血的棉棒被陸懷青捏在手指間,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轉動着。
他把踩着陸懷青的腿,把棉棒拿過來,放到一邊的凳子上,仔細的瞧了瞧針孔,輕輕的鼓氣呼了呼,确定沒有出血。
又将陸懷青的手抱起來,疊到一起,然後塞到自己的小戴帽衫裡,兩隻手緊緊的捂着,試圖短時間裡把陸懷青的手捂熱。
陸懷青安靜的由着小熊擺弄,目光追尋着動來動去的小熊,覺得非常安心。
“為什麼要抽血?”小熊悶聲悶氣道,“丢了這麼多血,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養回來。”
他突然想到陸懷青學習的那個小桌面上,貼着牆擺放的一排排和小山洞似的補品,和總是打着領帶穿着得體西裝的劉叔,還有那輛他坐過兩次的豪車。
盡管還是模糊的,但他突然明白了什麼。
小熊有點難過,隔着衣服摸摸陸懷青的手指頭,最後說道:“不能不抽血嗎。”
陸懷青愣了愣,動了一下已經捂的有些出汗的手指,有些不明白小熊為什麼這麼說。
他能上學,受到良好的教育,有個溫馨的住處,每天能夠吃到熱乎的飯菜,而且能夠吃飽,這已經是從前他在福利院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現在,他以前作為夢想在作業紙上寫下來的東西,已經變成了現實。
而代價隻不過是要付出一點血而已。
“但是如果不抽血的話,我們就沒有大房子住,冬天也不會有熱乎乎的暖氣,夏天也沒有空調開,也沒有辦法去上學了。”
陸懷青慢吞吞道:“學費是很貴的,如果沒有媽媽給我交學費,我是上不起學的。”
“好了,”陸懷青拍拍屁股站起來,背上小挎包,整理了衣服,臨走的時候也沒忘了把凳子上的棉棒一塊帶走,“我們去周圍幾層轉轉,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
小熊悶悶的躲在衣服裡,露出兩隻眼睛,很不快樂的樣子。
學費,大房子,暖氣,空調,能讓陸懷青吃飽的足夠的飯,方方面面,最後都指向一個東西——錢。
錢錢錢,小熊轉着扣子眼睛,一邊x射線一般掃描着醫院裡來來往往的人,一邊出神的想,作為一隻小熊,應該從哪裡得到大量的錢呢?
在醫院轉了一天也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小熊腦子就像是一片幹涸的沙漠,任陸懷青怎麼頻繁的投放雨水,也沒有辦法長出一顆植物。
一人一熊隻好失敗的坐着公交車回家。
家門口擺着三大袋的吃的,陸懷青本來想打開門一個一個的提溜進去,卻被小熊制止,推着陸懷青的腳腕把他帶到床邊,然後自己哒哒哒的跑到門口,一個一個把塑料袋拽到廚房去。
陸懷青一開始還不放心,探着腦袋使勁往門口的方向瞅。不過好在他住的是頂層,對門一直是空的,也不存在會有人看到的情況。
等小熊把幾個大袋子都拽進屋裡,然後關上門,落鎖,他才終于放下心來,把身上的背包脫下來,一層層把衣服剝開,洋蔥似的,隻留下貼身身穿的寬松純棉睡衣。
現在的天還有點微微的冷,但總得來說還是比較暖和了。
他趿拉着拖鞋,剛想起身到廚房幫着小熊一塊規整劉管家送來的食物,一聲細小的啪嗒聲突兀的在他腳邊想起來。
陸懷青低頭去看,發現是那根棉棒。
今天圍着醫院走了一圈,住院部他不太熟悉,一直沒有找到能扔垃圾的垃圾桶,幹脆放到口袋裡,等着回家再扔。
他捏着棉簽,往廚房的方向走去,手指無意識的波棱着手裡的棉簽,他無意中掃了一眼,突然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