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真心祈禱眼前這一幕是假的,說不定隻是某個恐怖夢境不慎被白牧之保存于記憶中。
大地的哀鳴仍在持續,一隻巨大到足以和一艘恒星級戰艦相媲美的恐怖畸态獸自裂隙往外爬出,它的身軀上布滿詭異的瘤體和複眼,崩解的土地像碎裂的蛋殼粘附在他皮膚上,又随着動作片片剝落。
曲瓦不自覺屏住了并不存在的呼吸。他從未見過這種怪物,如果他沒猜錯,這應當是存在于傳說中接近于“神”的僞神級畸态獸。
破破爛爛的機甲立在他面前,就像一隻面對大象的蝼蟻。
這隻“僞神”甚至沒有注意到白牧之,從地面上一躍而起飛至高空,眨眼間将雲層之上正在倒計時的無人星艦連帶着還未發射的殲星炮一巴掌拍成碎塊。
殲星炮不止一架,其他在大氣層中布防的機體很快補全漏洞,但以往足以毀天滅地的大型武器此刻竟像僞神級畸态獸的玩具,随随便便就能掰碎摧毀。
此舉很快使得星盟改變戰略,離畸态獸較近的一批星艦開始啟動短程武器進行攻擊,而其他殲星炮則在抓緊時間蓄能做最後的掙紮。
但依然是螳臂當車。
眼看着星盟派來的“援軍”在僞神種手底下毫無反抗之力,白牧之的機甲消失後又出現。曲瓦發現他的機翼後拖着一串反物質炮。
這麼多的反物質炮,足夠将半顆星球完全炸毀!包括白牧之自己!
“達斐·底特律!”白牧之開啟擴音模式,他沙啞的嗓音回蕩在畸态獸耳邊:“我知道是你,你這隻臭蟲!我這輩子做過的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把你從獸潮裡救出來!”
甘願成為披着人皮的野獸,也不願回應這個世界對他散發過的些微善意。
不知哪句話觸動了那隻畸态獸,它拖動着龐大的身軀轉過頭,千萬雙複眼聚焦在白牧之小小的機甲上。
如果這些眼睛能射出激光,白牧之此刻怕是會直接化為齑粉。
“白……”那隻畸态獸不知從哪個器官裡發聲,異常怪異,就像粒子槍打穿鋼闆時發出的刺耳噪音:“我■…不…■■■……”
它扛着十餘架星艦的攻擊,仔細又艱難地對白牧之說着聽不懂的呓語:“……對不■■…”
“聽不懂你想說什麼,畢竟咱們已經不是同類了。”白牧之哼笑,他頗為吃力地扛起反物質炮,将其填裝進自己的彈藥庫中:“這麼多年你對我們使了多少陰招,現在你如願以償快‘成神’了,有本事别在地面上打,和我去太空堂堂正正打一場,不會不敢吧?”
他耳邊的通訊器裡,星盟遠在大氣層之外的指揮艦長喉嚨都快喊破了:“白牧之!你在做什麼?!這種級别的怪物絕對不能讓他回到宇宙中!你會害死所有人!”
“那也輪不到你們害死諸夏星所有人。”白牧之吼回去。
他鎖定星盟戰艦中的空隙一往無前駛向星外。
僞神級畸态獸緊随其後,它有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執念,像一隻盯準了白牧之的惡鬼:“你…■■…我的……”
白牧之拉下氧氣面罩戴好,機甲的逃生艙功能被他強行關閉。他帶着成噸的反物質炮,像擁抱恒星一樣擁抱與這隻“僞神”,在宇宙中炸開壯烈而無聲的煙花。
曲瓦下意識想要沖過去,完全忘記自己沒有任何實體,這隻是一段記憶。
他眼睜睜看着白牧之被光吞沒,皮膚碳化脫落,骨架在高溫中保持擁抱的姿勢。更遠處,無窮無盡朝他們湧來的畸态獸群正在裂解成太空塵埃。
接下來的一切就像老舊默片,一幀一幀在曲瓦眼前閃回:反物質炮炸開時湮滅造成的刺目眩光,來自星辰中的幽光蝴蝶在恸哭。周圍的時空受到某種強大力量幹擾開始逆轉,日月星辰盡數倒流。
“曲瓦!你醒醒!”現實中傳來極其不真實的聲音,但他的理智告訴他那才是真正的真實。
白牧之的意識突然穿透數據屏障,帶着諸夏星的星塵與硝煙抓住曲瓦的核心代碼,就像抓住宇宙中最後一根錨索。
“看着我!”兩個時空的白牧之在說話,從初遇時的小小少年到如今傷痕累累的無畏戰神,他們堅定又灼熱的眼神就像烙印燙進曲瓦的心裡。
他像是從濃重的瘴氣中驟然恢複呼吸,意識撕扯着從幾乎紊亂的神經網絡中抽出,直到活生生的白牧之出現在自己眼前。
“牧哥……”機甲光屏中,他的意識體成像已然哭成了一個淚人。
白牧之神情複雜,眼底蘊藏的情緒尚未爆發卻已足夠心驚:“曲瓦,你都看到了?”
曲瓦回過神來,意識到方才那一瞬間共感系統已完全失控,兩人的記憶片段出現錯誤耦合。
與此同時,白牧之看到的那一段數據就這麼毫無預兆地回到了曲瓦内存中
——那是他這麼多年做過的關于白牧之的春夢,被他用文字記述下來獨自回味的旖旎思緒,就這麼!毫無保留地!展示給他暗戀的人!
“啊!你快忘掉!”曲瓦快要死機了,機甲溫度驟然上升。
死了算了!沒臉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