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的浪濤翻湧,譚荊白費力地劃着水,被浪拍打翻了一下又一下,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抹白色的衣角時隐時現。
氧氣警報器尖銳地鳴響起來,譚荊白扯掉咬在嘴裡的呼吸管,雙腿發力蹬水。鹹腥的海水湧進口腔,他也抓住那截漂浮的衣袖,指尖觸到冰涼如寒冰的皮膚。
另一隻海豚正馱着黎璨的身子,吻高高的翹起,引路的海豚在他們身側轉圈,發出汽笛般的叫聲,像是在替他們的重逢感到欣喜。
譚荊白摸到黎璨瘦削臉的時候,淚水忍不住垂落下來,他低頭湊在黎璨的鼻尖,感覺到幾乎微弱的呼吸氣流拂過嘴唇。
在大雨傾盆之下,他吻上了那張慘白如紙的嘴唇,将僅剩的氧氣度了過去。
鹹濕冰冷,像吻上了海裡的海帶。
但他抱緊了黎璨,像是抱住了整個世界。
江慎獨劃着救生艇,在不遠處看到這一幕,心情複雜地靠近。
“上來吧,趕緊回去急救!”江慎獨嗆着水大喊。
兩人合力搬着昏迷的黎璨,海豚用身體抵着黎璨,直到江慎獨把人拽上船。
江慎獨輕輕扯開黏在黎璨臉上的頭發,跪在甲闆上給他做心肺複蘇,雨水順着他的下巴滴在少年蒼白如瓷器的臉上。
不斷按壓,不知道過了多久,江慎獨的手臂開始發酸發麻。黎璨突然弓身咳出海水,濕漉漉的睫毛顫動如垂死的蝶。
那雙琥珀色的眼瞳逐漸亮起了光芒,胸膛開始起伏呼吸。
海豚的背鳍在船邊劃出半圓,突然發出連串短促的叫聲。江慎獨擡頭望去,暴雨不知在何時轉成了細密的雨絲。
東方海平線上,雲層裂開一道金邊。
太陽出來了。
三人安全上岸,雖然一個個都狼狽不堪,仿佛下一秒就要去世一樣,但都活了下來。
隻要活着就有希望。
三人被圍在甲闆上的人攙扶着,快速有序地進行醫療救治。
黎璨被插上了呼吸機,整個人被送進了暖房,體溫開始回溫,唇色也開始恢複正常。
隻是一雙眼睛凹了下去,頓時覺得瘦了幾十斤的模樣,堅硬的輪廓顯了出來,有些病态的美,像是即将凋零的玫瑰,将畢生精華綻放。
“璨璨他怎麼樣了?”蹲在門口的姚蘇小聲地詢問道,葡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屋内的人,聲音帶着哭腔。
“暫時度過最危險的時候了,挂幾瓶葡萄糖,然後再靜養一段時間。”季青煜心疼地看着眼睛緊閉像是陷入夢魇的黎璨。
“那些壞人怎麼辦,乘警都被雷老闆收買了,他嘴裡說的話還能行嗎?”
“另外一名乘警也不知道靠不靠譜,雖說黑衣人是在他輪崗的時候将壞人放跑的,但他真就一點也沒察覺到同事的異常?”姚蘇憤懑不滿,頭一次懷疑這世道的規則正義。
“所以之後不要再單獨行動了,上廁所也要幾人一起。”江慎獨扯了下嘴角,意有所指道。
被迷藥捂了好幾回的梁庚羞愧地低下頭,手指甲深深地紮進掌心。
要不是為了救他,黎璨也不會這麼慘。
“所以雷老闆為什麼單獨綁架了梁庚?”姚蘇疑惑地看向狀态不佳的梁庚,如果說是報複的話,黎璨才是他們最大的眼中釘才對。
梁庚頹廢地撓了撓雞窩一樣的頭發,靠在牆邊,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江慎獨提了提金絲邊眼鏡,深邃眼眸含着審視望向梁庚:“可能他的價值在雷老闆眼裡比我們任何人都要高吧。”
哦莫?姚蘇不明覺厲地瞥向敗犬黃毛小癟三一樣的梁庚,睫毛輕顫。
“喂,你莫不是還有什麼隐藏身份?”
梁庚雙眼茫然,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被盯上了,難道是因為他沒忍住尿憋,單獨出去方便被綁架?
氣氛愁苦,唐懷川此刻走了過來,行色匆匆,将審訊的結果告訴衆人:“雷老闆的目标原本有兩個,一個是梁庚,另一個是你,姚蘇。”
“隻不過他們的意圖被黎璨提前撞見,混亂之下,隻好二者取其一。”唐懷川微微喘着氣,接着透過玻璃窗戶看向屋内的黎璨,眼眸充滿心疼。
“一個是醫療行業巨頭姚明褚家受寵的小兒子,現金流強勁适合綁/架/勒/索,而且醫療行業也可以捆綁利用,東南亞有不少器官販/賣的勾當。能被雷老闆擺在和姚蘇地位相同的梁庚,身份上沒什麼蹊跷,我是不相信的。”
“他們應該是從你的手機裡發現了有價值的信息。”言盡于此,江慎獨沒有繼續探究下去,隻是補充了一句,“守好夜吧,雷老闆可能不會輕易罷休。”
話音剛落,遠方突然傳來一陣喧嘩,江慎獨走到外面,看向引起喧嚣的地方,眼眸松懈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