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齊聚大堂，堂裡還有不少外來吃飯的客人。幾人互相使了眼色，裝作不經意說起來，打算若沒消息明天過去各醫館打聽。

“最近伯父還好嗎？”崔寒煙問。

陸狸搖頭：“不太好，也就是過一天算一天了。”歎了口氣，端着個茶杯傷痛，“為人子卻不能盡孝，心裡難受。”

“哥，你先别急，我聽說這世界有一種奇藥可以起死回生，要不咱們一起找找吧！”珠珠建議，“陸伯伯人那麼好，一定會沒事的。”

“我也聽過，好像是叫什麼黃泉……”星辰跟着插嘴，“路。”

蕭蘊“咦”了一聲，瞥了他一眼滿是懷疑：“黃泉路？這什麼破名字，救命還是奪命？你也真敢信！”

“當然是救命。”星辰抗議，“不要不信。”

蕭蘊“切”了一聲，不打算信。

陸狸不想多說，捂着額盡顯沉悶之色，星辰忙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哥，吃飽東西人才有勁兒，多吃點！”

崔寒煙拍拍他的肩，轉向店裡的堂倌：“小兄弟有沒有聽過這味藥？可否給個參謀？”

小堂倌搖頭，神色上卻似乎有些倉皇，放下手裡端來的菜，走路姿态略顯焦急。

崔寒煙不死心，轉向店掌櫃繼續問：“掌櫃的見多識廣可有聽過？不妨……”看看陸狸，“就算給個安慰吧，也算是好歹讓我們表個心意。”

掌櫃搖搖頭不肯多說，倒是有個客人，大概是被吵煩了，大聲說了一句：“黃泉路，你們要找是吧？可以，先去給閻王爺送個禮去！”罵罵咧咧，“好好的人非要找死！吃飽撐的！”

一瞬是死一般的寂靜，不知何處來的風突然在門外猛刮起來，嚎叫着将原本安靜的木門撞得叮咣直響。

那接話的客人神色一變，沖過來就要抓崔寒煙的衣領子，伸出的手卻被一雙筷子夾住，對方力氣奇大，居然動彈不得：“你！！！”

一時間數人拍桌而起，兩方劍拔弩張，眼看要打起來。

“這位大哥莫動怒，我們不過是一片孝心，無論如何也用不上如此惡言相向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陸狸松開筷子，“若是實在聽的不舒服，我們不再說就是，見諒。”

見對方如此厲害，也道了歉，客人也不再多惹，悻悻坐回自己桌前，分明一副咽不下這口氣的樣子，卻又不敢再過來。

“七月半時節，都還是謹言慎行些吧。”店家頭都不擡，說了一句，“莫找事莫生事，和氣生财。”

店内氣氛稍緩下來。

不多時吃飯的人已經走完，陸狸一行人聚在樓下，蕭蘊和珠珠一邊一個拉着掌櫃不放，掌櫃索性開始翻白眼裝死，就是不說。

什麼也沒問出來，隻得暫時放棄，各自回屋去休息。

走到門口，珠珠見蕭蘊神色不太好，微微猶豫，低下聲問她：“公主殿下，今晚要不要我陪着你？在這種陌生的地方還是有個人作伴會好點。”

蕭蘊連忙點頭，她不想一個人呆着。

簡單收拾好在床上躺下。身旁有個人，蕭蘊也覺得心中安定，珠珠還遷就她的習慣點了燈燭，一夜不滅。

“我倒是希望世上真有鬼。”珠珠躺着，“我不怕，我有很想見的人。”

蕭蘊知道，她說的是她娘，卻忽然想起陸狸，他會不會也在某個時候希望世上有鬼，他應該也有個想見的人。

兩個女孩在床頭互相依靠，蓋着條不怎麼好聞的薄毯，還好氣味不大還能湊合。

蕭蘊自己其實不怎麼想哭，眼角卻有淚滑下，嘴裡滿是鹹味。

“會沒事的。”耳邊珠珠低低絮語，溫柔平和如梵音，蕭蘊的心髒居然真的跟着平複了下來，“從第一次見，我就很喜歡公主，公主可愛，很有福氣。”

“都會好的。”

夜已經很深，珠珠安穩睡着，蕭蘊睜着眼睛，起初不困，漸漸感覺到湧動的困意，閉上眼剛想睡着，看到一星綠色的光點在眼前上下跳動。

螢火蟲？她試探着伸出手，綠色的小東西似乎是嗅到人味兒，逐漸靠近，停留在指尖。隻能看見綠絨絨的一團，無法辨認到底是個什麼蟲子，但看身形不怎麼像螢火蟲。

蕭蘊想湊近，指間處一痛，是被咬了一口，像螞蟻。眼前的光影突然模糊，随即清晰，一個分成兩個兩個又分成四個，逐漸越來越多，連成一道光點。

光點如一座橋，從她腳下伸展，身後的珠珠還在睡着，眼前的牆和窗卻忽地不見了，隻有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