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州,元府馬廄。
四匹玄色烏骓馬整整齊齊在九公主面前排開。
元季瑤暗歎今日真是大開眼界了。小小一個元家,居然買得起千金名馬,而且,一買就是四匹!
元少安略有幾分得意,指着其中一匹毛色最好的說:''這一匹色最正,性子也烈,可惜二哥平日窩在書房裡,所以這匹馬很少出門。''
語落他又逐一介紹:''這一匹是三伯的,那一匹是大哥的。''
九公主掩去眸中的驚歎,輕笑着歎道:''你們叔侄四人,一人一匹,倒也十分公允啊。''
元少安撓撓頭,卻打開了話匣子:''公主明鑒,家父與大伯父相繼身故,三叔當家,但是他對我們這三個侄兒十分慷慨,說是有求必應也不為過。''
元修茂自己膝下隻有一個女兒元知儀,在他眼中,家門榮耀全靠三個侄子。
''噢,原來如此。真是叫人佩服啊···''
九公主最後又掃了一眼馬廄中的名馬,一邊感歎,一邊往外走。
回到芳歇園。
青柑松蘿伺候公主沐浴更衣,元季瑤挑了一件煙紫色的薄綢襦裙,外罩錦月白的刺繡上衫,烏發高挽,未簪一金,盡顯清麗脫俗之氣。
她召來曹洪生,問他可有易知舟的消息?
後者卻搖搖頭:''易大人并未傳信回來。''
隻見九公主秀眉一擰,面露不悅。
曹洪生傻乎乎地撓撓頭:''殿下,易大人難得回故鄉一趟,舊交故友重逢,忙碌些也是人之常情。''
他并不知曉易大人離開的真實原因。可不說也罷,這麼一說,九公主卻不由得聯想到易知舟自幼長在隴西,說不準有什麼青梅竹馬之類的,加之他那幅長相······
哼,好一個舊交故友重逢!
她心口發酸,下意識抿緊嘴唇。
曹洪生見九公主面色越發難看了,心裡納悶,難道是自己說錯話了?
可細細回想,他也沒說啥呀?
此刻,又聽九公主忿忿:''罷了,你明日拿着這些錢,去城南的馬市上轉一圈,若是可以,替本宮買匹烏骓馬來······''
待曹洪生領命告退後,九公主陷入到深深的沉思中。
此刻還不到晚膳時間。
與其胡思亂想,不如找人來說說話,于是公主又單獨召來了元知夏。
院子裡的芙蓉花盛放,發出陣陣幽香,元家二姑娘換了一身淺色衣裙前來觐見。
二人對坐在花案前,飲的還是前日喝過的赤薏仁甜湯。
''今日沒分出勝負,咱們擇日再比試一回?''
見九公主勝負欲如此強,元姑娘不由得另眼相待:''隻要殿下樂意,知夏奉陪到底。''
看着二姑娘明媚的笑臉,一想到,她日後要遠嫁給身殘的夫君,磋磨半世光陰····
九公主實在于心不忍:''昨日聽姑太祖提起你與廣平王的婚事······''
公主一邊打量二姑娘的神情,一邊繼續問:''本宮好奇,這門婚事可是你心甘情願的?''
屋内的青柑與松蘿對視一眼,二人獨笃定,二姑娘一定會懇請九公主為自己做主!
可出乎意料的是,二姑娘一改之前的沉默,淡然點頭:''是,廣平王府在崇南也是世家大族,家風正派,能嫁過去是我的福氣。''
''可本宮聽說,那位郎君···患有腿疾?''元季瑤有些不懂她如何能接受。
隻見對面的元知夏苦笑:''殿下,一開始伯父同我提起這樁婚事時,我也不樂意,可仔細想了想,有何不可呢?''
在九公主驚詫的目光中,元知夏面無波瀾的講述起自己的身世:''我與二哥一母同胞,可父母早逝,全都仰仗三伯父照拂,若是沒有三伯父,我們兄妹隻怕過不上如今的好日子。''
元知夏兄妹倆也算是元修茂撫養長大的,她知這門婚事最初找上的是大姐姐,元知儀不樂意這才落到了自己頭上,她願意接受這門婚事,在某種程度上亦是為了報答元修茂的養育之恩。
''況且,那位郎君的腿疾并非天生,隻要他不看輕我,我亦會全心全意侍奉他。''
元季瑤看她如此平靜,心裡越發難受了:兩個可憐人,湊成了一樁所謂的''好''姻緣。
''本宮雖不能體諒你的心情,但是知夏,你我一見如故,隻要你開口,本宮可以幫你······''
九公主輕輕握住元知夏的手,可後者卻微笑着搖了搖頭:''殿下的好意,知夏銘記在心。''
潇潇雨落,鮮花簇擁的芳歇園内一片沉寂。
*
百裡之外的隴西城内。
将軍府的仆人換上了第二盞燈。
康威一邊打哈欠一邊撥動着眼前的算盤,他最讨厭算賬了,可是·······
偷偷瞥了瞥對面的小侯爺,盈盈燭光中,他單手執筆,英俊的側臉好似自帶光芒。
''算好了?''
易知舟的聲音淡淡傳來。
''快,快了。''康威急忙低下頭,将目光落回賬冊上。
半晌之後他開始彙報:''侯爺,除了名單上的四百三十八戶,另外又增四百三十二戶,每戶補貼五銀子,共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