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還有本職差事,恐怕······''
''就這麼定了。''
易知舟對九公主的提議深感意外,可她并沒有給自己拒絕的機會,宮娥太監簇擁着那倒道淡紫色的身影,浩浩蕩蕩消失在飛龍廄。
崔碩冒出了一身冷汗,此刻仍覺得兩腿發軟。
''小侯爺!今日真是多虧了你啊!''崔碩沖他行禮,九公主若是被這烈馬傷了,後果不堪設想。
易知舟忙制止:''不必見外!''
他看了看馬欄邊突突吐氣的良駒,眉頭緊蹙。
崔碩從前在易知舟手底下當過差,一下就讀懂了小侯爺這個表情:''小侯爺若是覺得為難,卑職···卑職想辦法找旁人代替?''
他心下愧疚,小侯爺是念舊情,才會趕來救場,沒成想,被九公主安排了差事。
小侯爺在隴西時雖然也馴馬,但那是為國效力,征戰沙場的戰馬;今日九公主這樣使喚侯爺,未免有些折辱的意味了······
可對方是金尊玉貴的九公主啊,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忤逆。
易知舟不想崔碩為難,勾了勾嘴角:''無妨,不過是舉手之勞。''
他到殿衛軍這半年多,已經學會适應了,都城不是隴西,天子腳下,恭順是最重要的。
崔碩這才松了一口氣,平日裡忙,若非今日事出有因,他想見小侯爺也不容易,于是寒暄了起來:
''小侯爺,聽說咱們軍馬場的戰馬已有五千之衆了!''崔碩離開隴西很久了,但心裡時常懷念起故鄉,尤其是自己效力多年的落霞山軍馬場。
提起這裡,易知舟微蹙的眉頭才舒展開來,清朗的臉上明顯的笑意:''是啊,如今戰馬體格健壯,繁殖良好,若有戰,必勝。''
落霞山軍馬場是前朝一位大将軍所建立的,從前西北邊境慘遭蠻夷部落的侵擾,尤其是善于騎射的遊牧部族,那位大将軍高瞻遠矚,設立了軍馬場,繁育戰馬,操練騎兵;這才讓中原人在與關外蠻夷的長久的對峙中,改變了頹勢。
可,如今四方安穩了,朝廷卻要開始裁軍。
這件事,像一塊石頭,始終壓在他的心頭。
崔碩消息靈通,自然也曉得一二,不禁擔憂起來:''小侯爺,聽說,朝廷有意削減軍費開支,咱們軍馬場會受影響嗎?''
易知舟看他一眼:''軍馬場不會。''
崔碩這才面露喜色:''那就好,老秦,老蘇他們幾個在軍馬場效力多年了,若是削減軍費波及到了軍馬場,隻怕他們幾個的生計也會受影響。''
崔碩的話令易知舟微微一怔:''這些戰馬是我朝安定西北的利劍,不會有閃失的。''
馬不會,但隴西的衆多兵卒卻都在此次裁軍的範疇之内,他們為國家,為軍隊貢獻了一切,不知道········
他輕歎一口氣:''你與老蘇、老秦他們可還有聯絡?''
崔碩憨憨一笑:''有,一直都有!去年老秦還來都城了,卑職邀他去七星樓美美喝了一頓大酒,快哉!''
易知舟滿意的點點頭:''那下回老秦他們再來,務必告訴我,換我請你們喝酒。''
崔碩樂呵呵地點頭應下,心道:果然,還是那個面冷心熱的小侯爺!
易知舟自幼長在隴西,會走路時就會騎馬,他愛馬亦懂馬。就像今日的這匹烏骓馬,雖然是頭一回見,但他很熟悉它的性情。
他走到馬欄前,順勢撫了撫馬面。
''它叫什麼?''
崔碩答:''玲珑!九公主方才取的。''
''玲珑。''
他低吟一聲,雙眉緊蹙,這名字真是······
甜膩膩的。
*
九公主在飛龍廄鬧出一場小風波,雖然最後毫發無損,但消息還是不胫而走。
翌日。
早膳過後,洛貴妃本想召九公主前來問罪。
喝了半杯酒,就敢上馬,小命不要了?
可還沒等她遣人去,九公主就自己樂颠颠地來了。
''母妃,母妃,您看我這一身行頭好看嗎?''
她今日穿着一身簇新的騎裝,竹葉青的綢布面料,領口袖口都繡着精巧的雲紋,腕間纏繞着錦月白緞帶,筆直修長的小腿包裹在一雙麂皮靴裡,發絲高挽,分外利落。
貴妃娘娘實在看不懂:''你這是?''
隻見女兒露出明媚又讨巧的笑容:''昨日女兒一時糊塗,言行有失,已經仔細反省過了!''
洛貴妃睨她一眼,心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女兒不該任性妄為,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顧,讓父皇和母後時時刻刻為我牽挂擔憂,真是罪該萬死!''
她說得懇切,神情又乖順,洛貴妃殘餘的那點怒意,瞬間就煙消雲散了。
可她看着女兒一身打扮,不解道:''你既知道騎馬危險,為何還穿這樣?''
元季瑤輕笑道:''母妃,春蒐将至,女兒想學好騎馬,随父皇一同去内苑涉獵。''
洛貴妃方才覺得舒心了,此刻又聽她一派胡言,連連搖頭:''你真是胡鬧,騎馬是一日兩日就能學會的?''
元季瑤努努嘴:''合宮内外,兄長姊妹們都會騎馬,就我不會,女兒真是羞愧難當!''
洛貴妃無奈:''你父皇金口玉言,特許你不學騎射,你就安安分分待着,不好嗎?再說,那内苑深山老林,不見得多麼有趣,野獸麋鹿,也不值得你涉險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