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華宮。
春末,都城的氣溫漸漸升高,夜裡已經不需要暖龛了。
青柑與松蘿侍候九公主沐浴更衣,熱水洗滌了元季瑤一身的疲憊,再回到寝殿時,宮娥已經鋪好了床帳。
雪白可愛的小狸奴正窩在紅錦團絲薄被上,見主人出現。
它''喵嗚''一聲鑽進了香懷中。
''小魚兒,本宮好想你啊!''
少女用沐浴之後還微微泛紅的臉頰,輕輕摩挲小狸奴的絨毛,姿态萬分親昵。
羅钿屏風後頭,綠雪聽松蘿與青柑有一搭沒一搭地叙述着她們今日的遭遇,一張小臉吓得慘白,末了,她連忙繞到九公主身側規勸道:
''讓殿下受驚了,宮外實在兇險,往後咱們務必恪守宮規,不可再冒險了,萬一,萬一····''
元季瑤懷抱着小狸奴默不作聲,覺得綠雪言之有理。
回想今日種種,倘若沒遇上易大人,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此,她忽而挺直脊背,一雙美眸盈盈發亮,被那雙修長大手握過的側腰好似還在隐隐發熱。
他居然就那麼堂而皇之的将自己抱上了馬車!
北朝民風雖然開化,可,畢竟是孤男寡女,這未免過于親密了吧?
更何況,自己還是金尊玉貴的九公主殿下!
若是以宮規論處,他這般行徑便是以下犯上,治他個大不敬之罪亦不在話下。
她雙手托腮,不禁有些疑惑,難道他已經知曉母後的意思了,所以才會行為暧昧?
可轉念一想,不對啊,自己尚未表态呢,母妃必然不會将此事聲張出去,那,那他為何會如此?
難道是因為,他對自己有些特别之情?
所以才會在人潮中那樣護着自己?
青柑眼見九公主一會兒驚喜,一會兒蹙眉,嫩白的小臉上情緒多變多端,她忍不住輕笑道:
''今日多虧有易大人在,咱們才能安然回宮!''
松蘿也小聲附和:''是啊,頭兩次小魚兒走丢也是易大人找到的,你們說巧不巧,簡直和那戲文上演的一模一樣。''
兩個小丫頭你一句我一句。
坐在中間的九公主忽然就臉紅了。
綠雪今日沒出宮,自然不知戲文是什麼,但看暖燭下,對面三人神情竟有幾分扭捏,于是好奇追問道:
''什麼戲文啊?''
青柑松蘿一愣,偷偷瞧九公主。
隻見少女懷抱着小狸奴,眸光偏落,不知在想什麼。
今日那戲文裡的英俊少年也是幾番偶遇靈草仙子,危急關頭施以援手,靈草仙子因此心生愛慕······
想到此,她心裡竟也升起一股異樣之感,酥酥麻麻,直叫人坐立難安。
她扭頭見松蘿手裡正捧着鎏金纏枝小薰爐,于是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點月支香。''
不明所以的松蘿立即颔首稱是,轉身去取香匣子。
一旁的綠雪卻納悶:九公主素日最喜花果香氣,每每睡前都要點上鵝梨香、清甜安神,極好入夢。
怎麼今日忽然變了?
靜夜沉沉,浮光霭霭,無端星月侵潤紗窗,成華宮内一派肅靜。
紗幔低垂的床榻間萦繞着袅袅香氣,本該入夢的少女青絲散落滿床,她雖閉着眼睛,但心裡卻默默辨認着:
青木、甘松、沉香、桂心·······
這似曾相識的香氣,恍惚間又将她帶回今日梨園外。
洶湧的人潮中他護送自己登車。
無數個瞬間,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輕輕蹭過他挺闊的胸膛。
他堅實,挺拔,沉穩如山······
少女倏爾翻身,将隐隐發燙的臉頰買入枕間!
元季瑤,矜持一點,你是堂堂公主啊,怎麼能在夜裡肖想男人!!!
可心裡卻有另一道聲音:長姐說,男歡女愛,禮之自然。
少女霍然起身,白裡透紅兒臉蛋掩映在青絲之間。
窩在貴妃榻上的小狸奴聽見動靜,登時伸長了脖子,驚恐又無辜地望向鲛绡寶帳。
朦胧的身影赤足而下,一雙雪白柔荑捧起心愛的小狸奴。
''小魚兒!''
''喵···''
少女盤一身月白薄紗睡裙,腿坐在貴妃榻上,杏眸水潤明亮:
''本宮,本宮好像······''
''喵喵。''
隔着半道開啟的棗紅色窗扇,清瑩的月色籠罩着室内的一人一貓。
少女期期艾艾,将心事訴與小貓。
*
翌日,易知舟按部就班上值,直到亥時下值,一切都風平浪靜。
他交了鑰匙和軍牌,從營所出來時正值晚霞滿天,宮牆上的琉璃熠熠生輝。
''臨淵!''蔣懷英從身後闊步追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