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甯一出比試場,便看見神界的馬兒從天空躍下,一衆仙侍等候在神界馬車後,隊伍蜿蜒不見底。
蒼甯順着仙侍隊伍追到盡頭,隊伍已然開始行動。鳳凰山的主殿中,一道神光沖破屋宇,引領馬車通往神界。
主殿無人,唯留有一絲氣息。
蒼甯轉身追到馬車,被各路仙侍阻攔:“放肆!還不退下!”
蒼甯恍若未聞,揮退仙侍,擠身過去,卻被結界彈開。馬車繼續向上,車内的人掀起布簾,正是久未相見的知危。
“知危……凝安。”
蒼甯叫出聲時,凝安雙目盈盈有淚,她面色蒼白,哀聲相勸道:“快回到你的時間裡去,别再在此逗留。”
“聽少主說,您有——”
凝安搖搖頭,蒼甯立刻會意,将懷孕的消息閉鎖于口。
一衆仙侍又追上來,蒼甯一邊閃躲,一邊同凝安說話:“可您的身子一直沒有好,我帶您回三危山。”
“我今日回神界,是天帝的命令。我自有主張。快些走,莫要讓他發覺你!”
可已經晚了。
馬車的結界忽然隐現出數百條線,天空中,巨大法相黃金閃閃,遮天蔽日,五指上勾連着數百條線,将馬車牢牢吊起,抓回神界。
而法相另一手攥住蒼甯身子,緊緊将她包裹住。掌内昏天黑地,掌外傳來凝安的喊聲,蒼甯凝神聚力,想從内破發掌心,無可撼動,轉瞬之間,掌心天地換了模樣,蒼甯看見凝安正盈盈站在她面前,勸她:“好孩子,别強求。”
蒼甯問道:“什麼叫強求?我從來沒有強求,是你偏讓我求之不得。”
“天地規則中,人海茫茫,你不過是蝼蟻,何不以蝼蟻之軀,做些更有意義的事?”
蒼甯聽至此處,魄丹處魂火相交,不适至極:“不要用她的臉說這樣的話。我厭倦了你口中的犧牲,用我的奉獻換取你的成就,讓你得座高位,還受他人崇拜,天底下竟有這樣劃算的買賣,我真是受夠了——受夠了!”
“凝安”溫柔笑道:“好孩子,你太情緒化了。安心過活,亦是智慧。”
蒼甯靜視半晌,哼聲道:“你說得對。”
“凝安”一愣,點頭:“你能明白就好。”
“你說得對。你一己私心,轉口就可以向衆生傳達為天道,你在你制定的規則裡活得真好,真自信,真如魚得水,我真是羨慕啊。”蒼甯笑道,“有兩句話,我從很早之前就想和你說了。”
蒼甯略略搖頭,黑眸中浮現怒氣,剛硬難折:
“第一句:關你屁事。”
“第二句:你怎麼不去死?”
“凝安”面色不善,皮肉恍如波浪顫動,叫人膽戰心驚。
她忍無可忍,在收縮的掌心中凝聚出一道火光,從内至外劈開了掌心,法相失去一手,向□□側,蒼甯趁機跳出掌心,朝外飛去。
凝安從馬車中探身而出:“甯甯,小心!”
數百條金線飛射而來,猶如流星拖尾,蒼甯翻身躲蹿,金線始終追趕不斷。凝安伸手想要施法,可肚中力量随蒼甯的動作而疼痛,捂着腹部,渾身冷汗。
蒼甯喊道:“您還好嗎?”
眼見馬車就要消失在天際,蒼甯飛身而去,又被結界彈開,再度飛身而上,叫凝安面露不忍,凝安伸手,一雙纖纖柔荑沖破結界,柔化了所有力量,牽住了蒼甯的手。
馬兒嘶鳴一聲,蒼甯隻覺力量從指尖傳入,有若漣漪般喚起了身體中全部的力量。蒼甯眸中卍字一開,所有事物靜止一瞬,連追絞她的金線都停留在空中,不再動彈。
不要怕。
蒼甯聽見凝安的聲音。
不要怕。
回到你的時間裡,去做。
我會盡我所能……
時空之術僅能維持一瞬,無法再用。蒼甯心尖發顫,腦中回蕩着凝安最後的話語。
金線很快将凝安拽入天際,蒼甯将身一扭,沒有甩掉金線,反倒被越纏越緊。
數百條的金線将她裹成蟲蛹,徑直甩到了天側。
她翻滾着,欲燒毀金線,不一會兒,那線竟忽然自主從她身上慢慢脫離,拉緊了她的手腕和腳腕,往外扯開——
嘶,疼!
恍惚之間,她被天光迷了眼睛,好在幕籬尚在,讓她得以快速調整視線。
她低頭一瞧,發覺自己正被鎖在空中,立于懸崖半空。身下是無垠海水,波浪翻浪,已然脫離了鳳凰山。
懸崖上站着的,赫然是姬烨。他望向蒼甯的方向,羽印生光。
蒼甯背後貼上一具冰冷的身子,她無法看見是誰,隻感覺到冰霜不斷爬上她的四肢,從她的皮膚中鑽入,凝結住她的血液,帶出密密麻麻的刺痛,從内而外将她整個凍住。
霎時間,天邊滾雷響起。
雷光閃爍間,蒼甯忍疼痛,往後一探,站在雷雲之上的,正是天帝!
天帝……
是他——是他!
積壓已久的怒與怨從蒼甯心底迸發而出,她的整顆心都在顫抖:在鬼界痛苦的,将她折磨到意識混沌的過往通通湧了上來,将她淹沒。
“甯甯!”
姬烨喚回她的意識,蒼甯魄丹之中流轉出從未有過的洶湧之力,瞬間爆發出赤青色的火焰,瓦解了冰霜之力!
天帝向高處移動,身背天光,叫人無法看清面目。蒼甯二指燃火,意欲沒入他的心髒處,卻被反手扣在他身前。
冷霜再度凝結住蒼甯的雙手,不滅的火焰燒毀了她的幕籬,一頭烏發散下,她額上羽印生出熠熠光亮。
她心念意動,姬烨手中的斬星刀騰空從他手中飛出,順勢飛到了蒼甯手中。
泠泠刀光下,她眉目堅毅,沒有半絲退縮。
隻見斬星刀浴火更亮,如電如光。
天帝聲如寒霜:“你是鳳凰?”
蒼甯笑道:“天帝老兒,叫我幾聲姑奶奶,我許會叫你好死。”
電光石火之間,她沒有任何廢話,也沒有半絲猶豫地将斬星刀沒入天帝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