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夢!
她雙眸迷離,香汗淋漓,喊我的名字。
我心尖發顫,幾乎不能呼吸。
她記起我了嗎?
她想我嗎?
像我想她那樣嗎?
——不,沒有。
她面頰浮着不正常的潮紅,并無意識。
她隻是在渴求慰藉。
……
我不願在這樣的情況下與她交/合,試圖給她蓋上被子,讓她安睡,她把被子踢開,纏着我,埋怨,哭訴,撒嬌。
她喚我的名字,讓我看她。
我渾身戰栗,用殘存的理智為她纾解。
她絞着我,那樣難舍難分,我的意識在她的柔軟中沉沉浮浮,最後要了水,将她擦拭幹淨。
我沒有留下我的痕迹。
就當是一場夢,一夜迷情。
反正……
倘若她神志清醒,定然會像白日那樣離我遠去。
可是知曉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我回來時,她還在我的醫鋪裡。
我滿心期待她會和我說些什麼,她卻興高采烈地要我做她的哥哥。
我的心如墜冰窟,恨不得叫她看看,她昨夜纏着我的畫面。
“都說送佛送到西,哥哥隻當好人做到底吧。”她含笑對我說,“日後,等我離開,定會記得好哥哥的恩情的。一路走來,有人幫了我,我都沒有忘記過他們的恩情。”
沒忘?
難道……每當她出現這種情況,都會有一個男人,安撫她嗎?
那些好哥哥會吻她嗎?會抱她嗎?
會碰她嗎?
我嫉妒得發瘋,拼盡全力鎮定着,直到她說隻有我才停息瘋狂的想法。
如果當哥哥,她是不是能停留地久一點?
她不是常人,隻當她的哥哥,也很不一樣。
可這個想法無法說服我自己。
白日裡,我和自己賭氣,也和她賭氣,離她遠遠的。
當然,我也害怕自己碰見她,失去了自己的理智。
畢竟和她在一起,我總是會違背我的想法。
她倒好,叫哥哥叫得風生水起,給我立一堆規矩,自己卻沒半分規矩,平日裡想着法子靠近我,勾我的手,摸我的臉,我一沉下臉,她反而叉着腰要生氣。
“晏哥哥讨厭我嗎?”
怎麼會呢?
……我拿她沒辦法。
我那麼想她,無法無動于衷。
夜裡,我抱着她,幫她纾解,讓她快樂,覺得自己對她多少有些用處。
我喜歡她在我懷裡睡着的時刻。她睡得沉而安心,留有機會讓我幻想她是愛我的。
在天将明前,我會依依不舍地将她抱回她的床上,吻吻她的臉頰。
我以為我會知足,可是沒有。
人永遠不會知足,而是會在現有的基礎上不斷膨脹欲望。
我開始想要她回應我,想要她的駐足,不想要她離開我去救人——不論那個男人是誰!
表面上的不在乎終于在日複一日中如冰裂紋,再也無法維持。我聽見她說起那個人的好,知曉自己永遠也沒能力做到,卻再也沒有辦法像從前那樣勸說自己讓她離開,另尋所愛。
我要她在這裡。
我要她愛我。
我要她隻愛我。
不論她有多少個好哥哥,不論她愛着誰,她夜晚都在我的懷中,抵死纏綿。
她将我壓倒,氣呼呼地問我脖頸上的咬痕,我隻是問她,問她要不要和我試試。
她那麼生氣,給了我兩巴掌。
……也好,她給我的,我都受着。
隻是晚上,我忍不住在她耳邊控訴,希望她來愛我。
若她知道夜晚纏着的人是我呢?
會不會不一樣?
她會生氣嗎?
若氣到離開,也好。記住我的不齒,也好。
我的理智早已被壓縮到隻剩下一層薄紙,她的每個字,每個動作,每句歎息都可以刺破。
她享有刺痛我的權力,将我搓圓揉扁,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我從未給其他任何人這樣的權力。可就算她将我紮得遍體鱗傷,她仍舊是神明給予我的恩賜,我的欲念,我生命之外的生命。
她讓我覺得,我真真切切地活着。
而我心中那些可恥的想法,隻需要她短短幾個字,便可以消除。
倘若允許,倘若她願意,她能不能将我揣在懷裡,擰成一團,切成片,弄得亂七八糟,将我帶走?
不——不能。
我們度過了幾天甜蜜的日子。
一日,念安告訴我,她已經離開。
我知曉她心中仍舊惦記着要去浮刻山救她的心上人,那個據說為她消耗兩百年等她明白,等她醒來的,可以在粉衣男面前炫耀的男人。
我借馬馳往浮刻山,卻在中途暈了過去,在神明之力面前,凡人無法比肩,但我懇求她回來,她回到了我的身邊。
我沒有高興太久,因為,她隻是回來和我告别。
看蓮花燈的時候,她說沒有别的男人,她長篇大論說些我聽不懂的話,她說我不是真正的晏長書,說在等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她不願意留下任何心願。
而是希望抹去她在我心中的痕迹,就此消失。
我一點兒也不明白。
如果我不是我,那麼我是誰?
如果她不是因為我而留下,那她通過我在看誰?
什麼輪回什麼回歸什麼亂七八糟的,為什麼她可以聽信其他人的言語,卻忽視我就站在她的面前?
為什麼?
為什麼不願意留下一個願望,為什麼本不應該來找我,為什麼對我那麼狠心呢?
她沒有回答。
她沒有解開我的疑惑,她隻是走了,就像她不曾來過。
-
這一世,我沒有婚配。日子過得很平淡,救了不少人。
垂垂老矣時,念安已然成了家。
念安帶着兩個小女孩回醫鋪看我,說想把我接到新房子裡,安享晚年。
“晏大夫為何不用藥?”
他新開的藥,我沒有喝,他很生氣。
“晏大夫為何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缺了一味藥,治不好的,算了吧。”
我歎氣,“人已遲暮,不必浪費錢了。”
“您怎能這麼說……”
“我知曉的,我活不長了。”
這回,我和他誰都沒有說話,連兩個小娃娃也不說話了。
一想到要離開人世,我竟然一點也不難過。
平日裡,我總想着她也許會回來,就像成為小鳥團子忽然回到我身邊那樣,如果她心裡有我,一定會回來看我一眼。
我就這樣抱着一點希望活到現在,可是沒有。
一次都沒有。
所以,于我而言,連死亡都變成了一種希望。
也許下一世,便是她口中的來日。
她會來見我。
隻要我不曾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