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甯随處遊,随處問,西天上無人回答。夜裡,她拿着筆在紙上記錄,控訴西天冷漠,寫到一半,自己覺得沒意思,又毀了去。
她坐在階梯上,月明千裡,餘光瞥見一身紅衣的小花正在撲螢火蟲。她手指一緊,掐住自己的肉,屏住呼吸。
小花打了個哈欠,漸漸消失在蓮花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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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甯到底還是問來了靈塵不願意提的那個人。
據說,她名喚淨天,曾是菩薩座下的靈象,如今在外逍遙自在,不歸西天,視為反叛。
"淨天手中有一件法器,聽聞有修補之妙,不論是器具,還是人體,抑或是靈魂……都可以恢複如初。”
“她在何處?”
靈塵道:“初初聽聞在鳴山,後來不知逃到哪裡去了。大人此行非去不可嗎?在此處等尊者輪回歸來,同樣能得其法。”
蒼甯哼聲道:“我有手有腳,平白無故非要我等他做什麼?真要我一動不動,不如幹脆叫我死了算了。”
靈塵:“那這屋子……”
“裡邊的東西先不動,等我回來自己收拾吧。”蒼甯道,“晏長書應當沒有那麼快回來吧。”
她說着說着,有點心虛。
晏長書第一世修行失敗,固然不是她的過錯。但是她也不能全部撇開幹系。
靈塵傳消息過來,說如果後面修行還是失敗,就會一直陷于輪回之苦。
靈塵想了想:“接受和放下本就是難事,大人是神,應當明白吧。”
“巧了,我沒有神位,不是神。天帝把我革職了。”蒼甯皺了皺眉,發覺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她擺擺手,“反正我現在不是神,也不是鬼,更不是人,也不是妖。仔細想想,六界不容吧。”
靈塵吃驚道:
“那大人在哪條道上修行呢?”
“單行道。”
靈塵眨眨眼睛。
蒼甯哈哈一笑:“非要說的話,我就隻是三危山的青鸾鳥。你可以喚作蒼甯道。”
當鳥挺好的。當鳥很自由。
鳥兒有漂亮的羽毛,可以飛往任何一個地方。
這回蒼甯嘗試用卍法瞬移,隻不過失敗了好幾次,手裡還拿着一盞半亮不亮的蓮花燈,吓得幾個人類以為遇見了鬼。
蒼甯無力解釋。
鳴山地處人間,很是熱鬧。
她在鳴山一面玩樂,一面搜尋淨天的線索,途中還遇到一堆人舉着紅牌牌,一位郎君跨馬而行,嫌棄她擋了他的道,要她滾遠些。
蒼甯彎眸一笑,馬蹄停在半空,趁時空靜止,剝了他的衣裳。等她翩然離去時,聽見身後那個頤指氣使的郎君啊呀大叫,摔下馬來,這才出了口氣。
在鳴山還有許多怪事。大白日的有個娘子站在樓頂上扔紅球球,說誰搶到紅球球,誰就是她的夫君,否則,自己就要被迫嫁給年近七旬的老頭。
蒼甯搶到了。
娘子的侍從說是個誤會,要她把球還回來。蒼甯一把推開侍從,邁開步子走到二樓,抱着紅球認認真真看着樓下一群嗷嗷待哺的男人,一個一個眯眸指道:“這個,渣男,日後必将納八房妾。這個,克妻。這個,小偷。這個,還算湊合……可惜陽痿。”
蒼甯說得底下男人大發雷霆,沖上來要揪蒼甯頭發。蒼甯一個轉身,忽然出現在人群中,忽然又出現在房檐上,忽而橫着站在房柱上,把一堆人吓得作鳥獸散。
蒼甯:該死,又沒控制好。
她将時空倒轉回一炷香前,自己邁步上二樓,拉着娘子的手說:“别嫁給他們,我給你五十金。”
霸氣,實在是霸氣。優雅,實在是優雅至極。貔貅聞之落金,娘子聞之感動。
湊熱鬧的男人紛紛散去,關上門後,美麗的娘子撕開人面,露出了一隻狐狸腦袋,侍從們身形縮小,變作兩隻田鼠,畏畏縮縮躲在侍從衣裳裡,蒼甯呆了呆,坐下自己倒茶冷靜:“你不是人啊?”
那狐狸笑得眉眼彎彎:“一看你就是剛來人間的小屁妖怪,身法使用得爛不說,單純又好騙。”
蒼甯敲桌:“你這妖怪怎能這樣,快把金子還給我!”
“竟然是真金,還是神界的好金子呢。”狐狸咬了口金子,包進自己的布袋子裡,轉身打開窗就要逃:“就當你來人世買個教訓嘛。我沒搶你手裡的蓮花燈已經很給面子啦。走咯。”
狐狸一跳,沒跳出去。
再一跳,又回到原地。
仿佛鬼打轉一樣,來來回回做這一個動作。
蒼甯笑眯眯地撐着腮:“死狐狸,不還金子就賣個消息。”
狐狸毛茸茸的耳朵警覺地抖了抖,大尾巴落在腿邊,驚道:“你的眼睛……你,你也是佛修?!”
蒼甯的眼眸一片赤青色:“想來你在此處已久,告訴我,你見過淨天麼?要是不說,我便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