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甯問道:“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
“窮怕了。”
蒼甯歎氣,绮憐止不住流下眼淚。
據绮憐自己說,她家中父親是餓死的,好賭的弟弟則凍死在冬月,旁人說,她訂了婚的那個溫柔秀才,家裡有些銀子,來娶她的路上,被強盜搶了所有彩禮,淹死了。
她還有個年邁病弱的母親,不認字。為了賺錢,她們長途跋涉搬到王城腳下。可追賭債的人追到了王城,還說若不還錢,便将她倆殺了了事。
绮憐當時在舞坊,沒日沒夜地跳,終于能按時還上銀錢。
日子漸漸好了起來。
可是追債人卻心生,要她委身于他。
绮憐無依無靠,心一狠,咬着牙用盡手段,拿到了宮中舞娘的席位。民女能強搶,皇帝的女人,他如何搶?
可誰知道,那個追債人轉頭便哄騙她不識字的母親欠下了天價賭債!
“我死了,我沒關系,可是我娘怎麼辦?”绮憐哭道,“我沒辦法,隻能這樣……”
蒼甯又歎了一口氣。
“你需要多少?”
绮憐伸出幾個手指頭。
不多,可卻能要兩個人的命。
蒼甯道:“我會給你。但僅此而已。”後面,就看自己的造化。
“謝謝神仙!謝謝神仙!”
“你身上的傷……”
“我沒事!”绮憐道,“原來福氣是攢下來遇見神仙您了。”
幾塊金子出庫,不過刹那之間。
日子似乎的确好了起來,可蒼甯也發覺王城的天,愈來愈暗了。
不祥之兆。
蒼甯眯眸。
若說神明有個極容易暴露的點,便是與生自來的特質。因為高人一等,通常都會挂在嘴邊。
例如,貔大虎作為貔貅中的一隻,便很喜歡把“我可是瑞獸”挂在嘴邊,順便吃兩塊金子。
雷公電母走到哪兒,人間都有一片雷電。
天兵天将總有自己的一套,眼見危機四伏,蒼甯倒覺得有趣。
原來她現在是個這麼大的威脅,天帝又要布下天羅地網。
是日,晏長書正在佛殿前抄經,他磨墨用的墨塊兒總斷,便放下手中的東西,自己将輪椅推到門檻前。
天陰蒙蒙的,下着小雨。雷電接踵而至,把屋檐劈開一道裂縫。
蒼甯站起來,将他推到房間裡。
也許是蒼甯沒有習慣掩飾自己,晏長書一眼就瞧出她面色凝重。
“去哪?”
“有點事。”
蒼甯将窗戶關好,俯下身,親了親他的臉:“晏長書,外面在下雨,你沒有傘,不許亂跑。”
他指尖一動,點點頭。
蒼甯打開門,回頭莞爾:“不過,也不能讓别人随便欺負你。”
他笑道:“好。”
“蒼甯——”他确定道,“你會回來的,是不是?”
“嗯,對你,我不說假話。”
“好,蒼甯……我等你回來。”
蒼甯迎着黃豆大的雨點出門,天邊已然積攢起陰雲雷霆。
一道黃色閃電直直刺向此處,蒼甯翻手一跳,躍至檐上,才發覺那道閃電是縛神索。
當務之急,是離開這片地方。
她隐身而去,化青鸾飛向天空,身後閃光如影随影,她見雲層下一片大湖,化作魚兒鑽入水中,混入魚群,閃光片刻不見,三昧真火熊熊燃燒,魚群死傷一片,她從火中逃出,作渺小麻雀往三危山去。
說時遲,那時快,三枚金圈籠罩日光,想要将她牢牢圈住,她将身一扭,堪堪從圈中逃脫,一柄長戟從天落下,劃破她的衣袖,她擡頭一看,無數雨絲都變作方天畫戟,密不透風地無情往下刺!
蒼甯運力外送,好不容易擋住潑天長戟,方才的三枚金圈再度繞來。她踏金圈借力前行,不留神已然越過千重山。
而一到繩索擋在她身前,她急急暫停,回身翻越,還是被縛神索圈住腳踝,重重落到山間。
有煙,無雨。
“大人,莫怪。”
衆神來到碎石間,卻沒有看見蒼甯身影。
一片殘石中,長戟斷裂,金圈無力,被神刀砍斷的縛神索忽然鎖住其中幾位,叫神無可動彈。
蒼甯在山頭輕笑一聲:“你們幾位不去為司命星君求情,倒是還想着我?”
“大人,闊别多年,您還是精神奕奕。”
“笑話,都與你們一般年輕樣貌老态龍鐘,還不如死了算了!”
蒼甯無意和他們多聊,剛展開雙翅,往三危山趕最後的路程,隻覺日光仍是昏暗。
她擡頭一看,一枚金圈從天而落,緊緊套住了她的腰身,随她變大而變大,随她變小而變小,竟然半分都無法逃脫。
這是三枚外的第四枚金圈!
“知道大人警惕,留了個心眼。呵呵,大人掙紮的樣子也很精神。”為首者慈眉善目,撚須笑道,“長書尊者與神界此行并不相幹,大人放心蹲大牢便是。”
蒼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