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甯含笑道:“我是蒼甯,從三危山東峙宮來,尋帝君有要緊事。”
小童認認真真打量着蒼甯,目光炯炯道;“蒼甯?沒聽說過。”
另一個小童則拱了拱他,提醒道:“是從東峙宮來的。”
“哦哦哦,東峙宮,王母娘娘的人呀。”小童放下心來,“貴客有何要事,且等我們通報一聲。”
聽小童說,保生大帝閉關剛出,本是不見人的,但是聽說蒼甯這邊需要醫治,破格相見。
慈濟宮和蒼甯見過的神宮看起來都不太一樣,未見什麼裝飾,格外簡單。
保生大帝站在内室翻看經卷,鼎中還煉着丹,背對着蒼甯。
蒼甯行過禮:“帝君,久聞其名,小神前來求醫,還請帝君相助。”
保生大帝慢慢轉過身。他看上去和人類七十歲老頭無異,頭上簡簡單單用枯木枝绾了個髻,枝頭卻枯木逢春,生着一枚新葉。他長長的美髯通體銀白,梳得規整幹淨。人雖佝偻着腰,但精神奕奕,目光充滿智慧。
保生大帝笑道:“你來求醫,我倒想看看是怎麼一回事兒。”
保生大帝沒有神明高高在上的姿态,蒼甯說話也自在些:“帝君看出來了麼?”
保生大帝伸出食指一點,笑而不語。爾後,聲如洪鐘道:“你啊,把病藏着呢。”
蒼甯從懷裡将晏長書掏出來,放在丹爐旁的軟墊上。黑蛇體溫滾燙,渾身無力,隻有蛇腦袋勉力搭在蒼甯的手掌旁。
保生大帝一手背在身後,一手用指頭捏着美髯,看了一眼:“嗯……”
蒼甯問:“帝君,這是絕症嗎?”
“非也非也。”
保生大帝手一揮,丹爐門大開。一陣黑煙散去後,出來了十數個小小的葉子精。它們生得普通嫩葉模樣,卻生着人一樣的手腳,幹活十分麻利。
蒼甯一瞧,猜到這些葉子精和保生大帝發髻的枯木枝有聯系。
葉子們抖去身上的灰燼,爬上軟墊,有的聽蛇蛇心跳,有的看蛇蛇眼睛,有的則壞心眼地扒了一塊尾巴上的蛇蛻,發出窸窸窣窣的交談聲,又統一看着蒼甯,搖搖頭。
保生大帝聽見它們的聲音,摸着美髯連連點頭:“嗯,嗯。”
他伸手,從晏長書身上收回了一些氣息,将黑乎乎的氣團丢給了葉子們。葉子們互相傳遞,認真品嘗,大多被苦得蜷起了葉片。
蒼甯不知何意。
隻見葉子們從蛇尾巴上溜下座墊,一溜煙回到了丹爐中,最末的那一枚葉子,氣喘籲籲地把丹爐門拉上,因為拉得太慢還被其他葉子叉腰訓斥了一會兒。
蒼甯道:“帝君,這是……?”
“我的小葉子們,呵呵,常日裡鍛煉它們看一些普通病症,”保生大帝指着發髻的枯木枝,“是這個家夥的分身。”
蒼甯點點頭:“那這蛇……”
“呵呵,沒什麼大毛病。”保生大帝慈祥笑道,“吸納了太多鬼氣,又用了太多力量,現在身形尚小,一時維持不住,也是情理之中。他魄丹穩健,已在自我療養,歇息些時日便好了。”
“不能吸納太多鬼氣嗎?”晏長書不需要鬼氣嗎?蒼甯不太理解:“那他不需要補補嗎?”
“此蛇内有神鬼之氣相互制衡,達成微妙平衡,倒是不需要過多鬼氣。能有這種力量,也不依賴進食成長。若打破神鬼之氣的平衡,又勉力使用,就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好在他能以蛇蛻之法護佑自身,重獲平安。”
“這麼說來,我喂他鬼氣是喂錯了。”
“心急了些。”保生大帝眼神一動,忽而說道:“隻是,我看這蛇是有些眼熟,莫非是……”
蒼甯搶答道:“是孤兒。我心生善意,養了會兒。帝君,此次我前來,還請保密。”
保生大帝張了張唇,定定看了蒼甯一會兒,點頭:“原來如此。”
臨走前,保生大帝還笑眯眯地說有事可再來。蒼甯謝過他,回頭往招搖山趕,懷裡的晏長書登時恢複了正常的溫度,變得溫涼起來。
蒼甯戳了戳蛇屁股:“晏長書?晏長書?”
她在試探晏長書有沒有動靜。
不知道是不是蒼甯戳的地方太有針對性,蛇蛇唰的彈了一下,猛地把尾巴卷到自己身下,蒙眼都吓掉了,迷迷茫茫睜開眼睛。
動靜挺大。
蒼甯訓話道:“晏長書,你最好乖一點,不然就你這樣,除了我還有誰會救你?誰會給你找保生大帝?誰還會帶你四處跑?别人都不喜歡你的,看見你早就把你收進丹爐裡煉化了。你就好好待在我這兒,按部就班地長大,給天地一個交代,明白嗎?”
蛇蛇吐了吐蛇信子。
沒過多久,尾巴一繞,又蒙眼睡了過去。
蛇蛇很累。
但不知道什麼時候……
蒼甯捏着它的尾巴尖打量着:“你回神界之後……是不是又長大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