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瑞獸，感覺不會錯~”

“說正經的。”

貔大虎如龍的雲鬃甩了甩：“感覺，就是一種感覺~我相信感覺~”

“好了，麻煩你閉嘴。”

夜晚，蒼甯一個人前往會昌寺。

李漱身邊重重把守，門内站了一水兒的宮女，門外站着佝偻着腰的太監。

一個貼身宮女用帕子幫她擦拭身體，蒼甯就這麼走進屋裡，坐在床邊。

沒有一個人發現她的存在。

她先是吃了幾顆水靈靈的葡萄，緊接着，宮女們發現葡萄忽然被吃完了，張皇地打量着對方，想從對方的嘴巴裡套出一點證據來。

可惜她們無論如何都不會知曉蒼甯的存在，就像她們沒有辦法知曉李漱為何不醒來。

蒼甯對這場無聲的鬧劇很滿意。幾乎在一瞬間，她閉眼，神識探入李漱的身體之中，潛入了她的意識。

如果晏長書沒有說假話，那麼隻要李漱願意醒來，一切就會順順利利。

蒼甯睜開眼的時候，有個小宮女正在拍她：“蘭花，醒醒！公主喊你去。”

蒼甯還沒适應這個身份和角色，起身看了看銅鏡——自己的臉倒是沒變，可是穿得挺寒酸。不比天界織女贈予的絲綢。

現下正是子時前，她起身一瞧，正是在會昌寺裡。高陽公主李漱等着她梳整發型，要去赴辨機的約。

李漱眉眼帶笑，在梳妝台上挑選着适合的簪子，蒼甯這雙根本不會绾頭發的手，很識趣地捏了一個訣兒，绾好了發髻。

“你绾得真好，叫什麼名兒？”

蒼甯答道：“蘭花。”

李漱低頭含笑，末了，趁着未到子時，她一個人往前走着，蒼甯拎着宮燈，遠遠在後面跟着。若不注意，沒有人會發現遠在陰影中的李漱。

蒼甯這才明白，這場夢始于李漱去見辨機。她困在了自己的欣喜之中，困在了這段時間裡。

一如已經是鬼身的她，無論如何都想要完成她的願望，義無反顧地回到時間的洪流裡。

可惜，一切都是假的。

這場夢裡，沒有作亂的晏長書，也沒有取而代之的蒼甯。

竹林中，他們熱情相擁，反應要比蒼甯演得激烈得多。

李漱笑容滿面，不知為何說到最後哭泣起來，眼角的淚珠沾濕了衣襟。他們沿着竹林的小路往深處走。

曲徑通幽處，逐漸看不清二人的身影，直到白光浮現——

有個小宮女正在拍她：“蘭花，醒醒！公主喊你去。”

蒼甯眨了眨眼。

她一時之間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悲哀。

李漱想要的時光僅僅是這一小段。蒼甯覺得，李漱大概期待了很久。

蒼甯撐着宮燈，往前走，看見李漱的背影袅袅婷婷，叫住了她。

“公主，要不……别去了吧。”

“為何？”

“若有一日，您後悔了呢？”

李漱笑了一聲：“本宮是公主，公主怎會後悔？”

如今這個說不後悔的是李漱，可從死亡後穿回來的，也是李漱。

蒼甯又道：“若您後悔呢？”

李漱眯眸：“你好大的膽子。”

“我隻是想問問公主真正的想法。”昏黃的燈光照在蒼甯臉龐上，沒有表情，“若您後悔呢？”

李漱定定地看向她，随後，拂袖而去。

其實到這一步，蒼甯已然知道晏長書沒有說謊。

若李漱不願意醒來，她隻能強制将她喚醒。隻是，她對加以時空的幻術并不熟悉，不知道能否一舉成功。

等到第三次被宮女拍醒的時候，蒼甯已經能夠用自己的雙手給李漱绾上一個看得過去的發髻了。

走在路上，蒼甯問她：“公主，如果這一切隻是個夢，是假的，你願意醒來嗎？”

李漱眯眸：“你好大的膽子。”

宮燈搖搖晃晃，絹面上的牡丹花鮮豔美麗，亂跳的燭火取代了牡丹花的花蕊。

昏黃的燈光下，蒼甯微微一笑。

“公主，随我離開吧。”

也或是一瞬間，或是一刹那，蒼甯的術法施展之前，一個巨大的卍字浮現在天空中，照亮了漆黑的天空，将人類映襯得如蝼蟻一般。

無數數不清的氣息從四面八方撲面而來，随着要将整個幻術世界覆滅的卍字一起，把這裡攪得天翻地覆。

狂風吹得蒼甯睜不開眼。她扯住李漱的魂魄，不叫她随狂風被卷入卍字的漩渦。

她竭盡全力睜眼看過去，飛沙走石之間，照映整面夜空的卍字下，站着一個眼熟的小小身影。

“你……”

蒼甯澀然開口。

是他。蒼甯不會認錯。

不是笨笨的小黑蛇晏長書，是那個無情的鬼王晏長書。

她在支離破碎的喧嚣中窺見了他的雙眸。

赤青色的流火。

不滅的卍字。

随着手指自然舒展，手掌向外，中指與大拇指幾欲貼合。

熟悉的結印與話語出現在她耳邊。

“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