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李漱現在分明是昏迷。

蒼甯放出神識，淺探一圈，聽見門口來人，不由隐去身形，回到湖邊。

小小的晏長書正坐在欄杆上，擺弄着兩條小腿，回頭看她，眸子彎彎：“你回來了。”

蒼甯按住他的頭：“你對她用了幻術？”

晏長書眨巴眼睛：“什麼幻術？”

蒼甯神情嚴肅，并不像往常一樣不耐煩。

她湊得又近，晏長書小臉被凍得通紅，想了想：“師傅沒有教幻術呀。”

小小的孩子不像是說謊，蒼甯暫且不追究此事。她想抱晏長書下來，這小家夥卻不讓跑，非得自己下來。

他抓住她的衣角，狀似懵懵懂懂地問：“小娘，師傅是不是喜歡公主呀。”

“是吧。”

“可按照大唐的律例。師傅是和尚，不可以和旁人成親，更不能和已經嫁人的公主成親。”

蒼甯無語：“你一天到晚的研究這個了？”

“這樣是不是在做錯的事呢？”

“你說得對，”蒼甯說，“等這事兒了結了，我就給你另找一個師傅。和尚想姻緣，不靠譜。”

晏長書若有所思：“小娘不是和我說，不能做壞事嗎，為什麼小娘要去和師傅說話，一起做壞事呢？”

你懂個屁。

蒼甯在心裡默默罵了晏長書一萬遍。

現在給我整這死出。要不是你晏長書是鬼王，還能有這麼多事情嗎？要不是你身為鬼王屠了那麼多條性命，我當初能被派下來執行任務嗎？

“當然是因為……”蒼甯頓了頓，想到晏長書之前用來反駁她的話，“我們立場不同。我幫的是高陽公主李漱，為的是他們兩個能夠順利改變命運。”

“真的能改變嗎？”晏長書問道。

蒼甯忍了忍。

改變個屁。

要是這麼容易就能改變，司命星君恐怕是要拿着刀子來和她會一會了。

時也，命也。

不是正确的時間，怎麼改都沒得改。

晏長書顯然很乖，很聽話。他伸手抓住蒼甯的食指，說道：“那還是快一點吧。我想要個神仙師傅，少吃點豆腐幹，這樣就能快點長大了。”

蒼甯斜了他一眼。

——小屁孩。

-

回到屋子裡之後，桃枝正抓耳撓腮看着手裡的育兒心經。

蒼甯覺得累，讓桃枝帶晏長書去睡覺，晏長書臨走前還搖了搖蒼甯的手：“小娘也要好好休息。”

蒼甯癱在椅子上，揮了揮手。

貔大虎帶着鬼身李漱出現，李漱沉默不語，貔大虎深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來：“造孽啊……”

“造什麼孽。不是我造的孽。”蒼甯搶過他的金色長煙鬥，猛吸一口。

咳咳咳……

這不是普通的煙，而是人間供奉的香火味兒。

“你哪兒偷來的香火？！”

貔大虎搖腦袋：“瑞獸的事兒，怎麼能叫偷呢？土地神都得給我分一口啊。你們青鸾一族飛在空中，不往地上看，咱貔貅常在人間，得接地氣呀。”

蒼甯把煙鬥還給他：“沒個瑞獸樣兒。”

“哪兒能啊，我這純純做好事啊。”貔大虎掂了掂長煙鬥，将裡頭的香火抖得亂跳，“說說，怎麼一臉不高興。”

蒼甯沉默半晌，說道：“咱倆誰跟誰，我看也别演戲了。我攤牌了。”

“嗯哼。”

“逆天改命，根本沒戲。一輩子别想。”蒼甯轉頭看向坐在凳子上的李漱，“你用鬼的一輩子，更沒戲。”

“如何說？”

“别告訴我你真信這套。”

貔大虎嘿嘿道：“幹嘛不信。我們貔貅一族能信的事兒，可都是好事兒。”

“你就是為了我的那堆金子。”蒼甯閉上眼，“隻有我知道，金子在哪裡。你自己找不到的。”

李漱忽然插話：“當真沒可能嗎？”

“當然不可能。”蒼甯說，“你生前是李漱，死後還是李漱。你回到過去，改變不了未來。因果便是這樣。”

“若我非要果因呢？”

貔大虎咬着煙嘴不說話。

蒼甯摘下披肩，笑了一聲：“若你非要果因？”

莫名奇妙的，這句話讓蒼甯感覺十分不舒服。她說不上來五髒六腑哪裡來的難受，但總之，她覺得她的神經在發脹，腦袋在發熱，剛剛從寒冷中抽身而出的四肢都因為步入溫暖而變得發燙。

最終，在她自己都不理解的時候，她脫口而出：“天地道法，你又算什麼東西？”

貔大虎的長煙鬥敲了敲桌子，及時打斷：“蒼甯，這是說好的買賣。”

于是，像是有一方警鐘一般，蒼甯停下了莫名的不理智。

她深吸一口氣，歎道：“我本不需要完成這個愚蠢的願望。”

“你是瑞獸，和我一樣。”貔大虎道，“哈哈，就算有想要的東西，也沒辦法坐以待斃，真麻煩啊。”

李漱問道：“大人……”

蒼甯：“我會給你們一場逼真的夢境。讓還活着的你，看見你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