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不就有現成的軀殼?
衛檸對于驅雪鼓加快的速度并不奇怪,她腦海中的紅點已經黯淡了大半。
這些人也許是被驅雪鼓殺死的,也許是餓死的,也許是什麼其他五花八門的死因。
但衛檸很快也要成為其中餓死的一員了,她的身體機能早已經是強弩之末,憑着一股勁撐到現在,完全到了非人的地步。
該停下了的,衛檸想。
在程七僞驚詫的目光中,衛檸卸去力氣頓在原地,任由一團血肉和骨骼的粘稠混合物吞噬她。在程七僞做出反應之前,兩者已經融為了一體。
在消化腹腔裡的食物一般,那團巨大的球,整整一人高的鼓在原地蠕動着。
閑得無聊的人類做過很多實驗,比如一張皮到底能被拉到多薄多透,嬰兒手指粗細?眼睫發絲?皮表黏膜?
答案擺在程七僞面前。
失去神智一般,他緩緩靠近那張在不停往外蠕動鼓張的皮,指尖全憑僅剩的理智吊在微毫之前,一道聲音告訴他,藏起來,藏起來。
永遠藏在這裡,這個隻有他和衛檸的小鎮。
程七僞很清楚,衛檸喜歡崔逢多過于他,在被選擇時,他一定會是被遺棄的那一個,他不要這樣。因為着這個事實,程七僞嫉妒得發狂,他恨死了。
恨崔逢,但不恨衛檸。
程七僞知道自己承擔不了後果,衛檸說過,她喜歡絕對服從于她的,滿足她病态的掌控欲是他和崔逢争奪那點稀少的好感唯一的途徑。
可現在,衛檸被困在一面鼓裡了。
不是他下手的,程七僞感到卑劣而僥幸。
屋子裡的那些人他可以圈養起來,在驅雪鼓略微虛弱時殺一個,一個接着一個,他和衛檸單獨相處的時間也一分一秒在增加。
贊同一般,指尖上忽然傳來冰冷的觸感,程七僞頓時一愣,緊接着,欣喜若狂,彎起的眼眶裡鮮紅的血絲攀附到眼珠的正中心,“你同意了,對不對?”
“你願意和我,我們兩個人一直一直一直呆在這裡,不被人打擾,對不對?”
那張皮已經被扯到極限了,程七僞上前一步,緊緊抱住了還在鼓脹蠕動的“肉球”,他的整個身體近乎都埋了進去,腰腹,脖頸,連帶着頭臉一起,幾乎是以一種獻祭的姿态。
忽然,程七僞臉上一涼。
擁抱的動作停住了,他擡起指尖,在眼角輕輕一抹,竟然是血。
“哭了?”
“沒……沒有。”,程七僞下意識回答。他猛地瞪大眼球,一時間,眼角流下的血更多了。
懷中的驅雪鼓和前幾分鐘并沒有不同,被困在裡面的衛檸透過一層淺薄的皮肉去看,也安靜如常。
隻是,鼻尖上萦繞的腥鏽味更濃重了,參雜着動物皮肉特有的膻騷味,粘膩在皮表的每一處毛孔裡。
程七僞有些狐疑,但還是繼續抱住了懷裡的“衛檸”。
深入到一定程度,卻依舊被惡心的,來自别人身上的皮阻隔着,程七僞心想,可就在這個念想升起的一瞬間,那層阻隔突地消失了,連帶着他的心跳一起。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意料之中地,一股熟肉的味道猛地炸開,程七僞默默後退,垂眼去看站在一地碎骨和血肉中的衛檸。
她身上都是血,有些是她自己的,有些是連尼的。
衛檸沒有去看程七僞,腳尖碾壓着地上殘破的血肉,這些肉塊正在被火焰燃燒,上面還帶着驅雪鼓的氣息,它再一次逃走了。
“這是你的技能?”
衛檸掀起眼皮,看向小跑過來的俞雙久,點頭應是,“都殺幹淨了?”
俞雙久掄動酸軟的胳膊,臉上神色波動不大,“不算上你身邊這個的話,都殺幹淨了,這真是個體力活,累死我了。”
她的話音剛落下,衛檸随手撿起一塊帶着微小火焰的肉塊扔到一處房梁上,熊熊大火猛地燃起。
驅雪鼓一直在念叨制作它的步驟,它故意跳過了一步。
拉扯到鑽孔中間還有一步,為了增加鼓皮的彈性和壽命,匠人會進行煙熏處理,而煙熏是需要火的。
【恭喜玩家在支線任務——限時冰雪,成功發現起火的原因,生存倒計時:15:00:00,請玩家繼續努力。】
“衛檸,你腦子反應真快,我都沒想到把這些聯系到一起。”,俞雙久說,“隻看出驅雪鼓隻能寄生在别人的軀殼裡。”
所以,在衛檸從屋子裡沖出去的瞬間,她轉頭往匠人的屋子裡跑去。
和在軍部的格鬥模拟訓練差不多,俞雙久心想,更何況這些npc正極端虛弱,“但我還有一個疑問。”
“在我們來到這裡前,它寄生在誰的身上呢?”
殺死連順的時候,隻有連尼看到了它,當時衛檸和俞雙久還躲在暗處,根本注意不到對門屋子裡的情形。
可是,連尼死了。
沒人能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