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住被子的一角,衛檸屏住呼吸,緩慢掀開。
黑線。
密密麻麻的黑線。
蠕動個不停。
被發現的一瞬間,停止了,似乎是衛檸的錯覺。
衛檸屏住呼吸,彎下腰,眼睛瞪大到酸澀通紅,一直貼上床鋪,她看得清清楚楚,床鋪上長滿了黑線。
這似乎是某種古老的紡織品,通體呈現黑色,表層用作鈎織的黑線彎曲成結,一圈圈團在一起,大小不一,體型不等,第一眼看上去,确實像是在旋轉遊動。
這是典型的由眼球抖動引起的錯覺現象,人們在一眼看到彎曲的圖形通常會認為其在旋轉。
旋轉的程度和身體疲勞,精神恍惚有關。
身體和精神越瓦解,崩潰,黑線旋轉的程度越劇烈,最後形成漩渦。
漩渦中心是黑點,這塊黑點不停蠕動着。在不知道過了多久後,它不動了,開始皲裂,這似乎隻是它的外殼,裡頭裸露出身體。
柔軟無骨的。
白色的。
蟲子!
衛檸猛地睜開眼,直直從床上坐起,喘着粗氣,待身體深處的恐懼與慌張褪去後才反應過來,她做了一個噩夢。
衛檸已經很久沒做過夢了。
陌生的不隻是夢,更有那種遍布身體骨骼,腐爛酸疼的恐懼和害怕。
她在害怕。
為什麼?
因為一隻蟲子?
手邊的震動打斷了衛檸的思考,是鬧鐘,她昨天晚上定下的鬧鐘——8:30。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幾乎和俞雙久同時推開門,她看見衛檸頓時一愣,“桑榛,你怎麼了?臉色看起來很蒼白,昨晚沒睡好嗎?”
接過俞雙久遞過來的鏡子一看,衛檸發現自己的狀态看上去确實算不上好,臉色白得和翻出來的眼白一樣,唇瓣幹澀起皮,嘴角還有幾處血痂。
她碰了碰嘴角,按大小,應該是虎牙咬的。
“喝點水潤潤,小鎮的氣候一直很幹燥。”
衛檸聞聲看向來人,俞雙久也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吓了一跳,她回頭一看,是站在她們身後的阿婆。
俞雙久古怪地盯着阿婆,沒有說話。
這座房子就像是擴音器一樣,一點響動都會被放大到極限,無論腳步多輕,身體多穩,她都做不到像阿婆這樣,除非體重輕得像一張紙。
阿婆确實矮小消瘦,面頰極度凹陷,臉上的皮膚艱難兜住碩大的眼球,讓衛檸忽然想到,人在瘋狂吸氣時就會呈現出這樣一種形态,異常猙獰。
“謝謝阿婆。”
血痂被水沖開,一時之間,一股淡淡的血腥氣飄浮在空氣中,衛檸喝水的動作一停,看向樓梯口忽然冒出的頭顱。
是印金爾。
他踏着嘎吱嘎吱作響的木闆走上來,在衛檸面前站定,“大巴到樓下了。”
“嗯。”
衛檸冷聲應道,仰頭喝完水,視線重新落在印金爾身上,“可以讓開嗎?大巴到樓下了,我要下樓。”
印金爾聽到聲音恍然回過神,連忙讓出一條路,“哦,哦,好的。”
他的狀态不對勁。
印金爾甚至沒有為自己在院子裡睡了一整晚的事情感到疑惑,驚怒。
俞雙久和衛檸眼神交流過後,跟在她身後下了樓。三樓的兩個男人已經在院子裡了,在看到衛檸等人後皺起眉,“怎麼這麼久?”
隻是一句抱怨。
也沒有等衛檸等人回應,他們徑直上了大巴。
車上的氛圍一如昨日的吵鬧,衛檸卻在上車的瞬間一頓,她沉默着讓出半個身子給身後的俞雙久。穿過衛檸身形,看清眼前人的一瞬間,俞雙久也沉默了。
“請各位旅客迅速落座。”,謝為加說,“平安小鎮很重視第一次外來的客人,這位易小哥是小鎮選出來的代表,一路陪伴大家。”
易坐新聞言向前邁出一步,“希望大家能喜歡平安小鎮的風俗文化。”
從座位上探出頭來的衛檸和俞雙久再次易坐新對上視線,眨眨眼,默默縮回頭。
“第一站,我們去品嘗平安小鎮的特色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