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檸望向屋内的男人,他姿勢懶散地窩在椅子裡,彎着眼睛看向衛檸,似乎已經等候多時,“好久不見。”
擦過電子面闆,衛檸深入這空氣莫名稀薄的房間,直視着崔逢坐下,提醒他,“我們昨天才見過面。”
崔逢聞言挑眉,“是啊,今早我們才見過面。”
“今早”這兩個字眼被崔逢拉得長長的,刻意且明顯,衛檸微皺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懷疑審視的目光在崔逢身上一閃而過,即使隻有零點一秒,但還是被他敏銳地捕捉到。
崔逢垂下眼睫,遮擋住衛檸的身影,同時遮擋住自己晦暗的眼神。
衛檸不能從中觀察到什麼,遺憾地放棄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為此感到遺憾,興許是因為錯過了猛獸示弱退怯的瞬間吧。
所有馴獸師都會為此感到惋惜。
衛檸擡眼,手腕搭在腹前,正色道,“開始吧。”
匪夷所思的,崔逢看着這樣的衛檸輕輕地笑了,笑聲似乎變成了一隻小螞蟻,慢慢地慢慢地啃着衛檸的耳尖,有些癢。
迎着衛檸狐疑的目光,崔逢收斂了嘴角,同樣地将手腕搭在腹前,眉眼間帶上一抹開玩笑似的嚴肅,“這位患者,你好,我是宋醫生,請問你的名字是什麼?”
“……”
怎麼感覺哪裡怪怪的?
聯邦也不缺錢啊,怎麼請了這麼一個玩意過來?
“衛檸。”
崔逢聞言眼睛一彎,渾身的狡黠徹底藏不住,“很高興認識你,衛檸。”
“……”
還是感覺哪裡怪怪的。
衛檸沒有說話,壓下心底的懷疑,等着崔逢的下一步動作,希望這該死的心理詢問能夠快點結束。
突然,一個人闖入了房間,拯救了衛檸。
“怎麼還沒好?檔案部又在催了。真是的,有人追着他們拔腿毛麼?這麼着急。”
斐青柃不顧電子音的瘋狂提示,一把推開診室門,大聲嚷着,對上坐在椅上的崔逢,眉毛一挑,“你誰啊?怎麼進來的?宋醫生呢?”
一瞬間,兩道冷箭直直逼在崔逢喉前,隻要他回答稍有不慎,就會死得很慘。
崔逢的眼角在衛檸兩人的注視中漸漸染上豔色,衛檸有一種直覺,這絕非是膽怯的眼淚,而是一種畸形扭曲的興奮與刺激。
仿佛他就是自這種危險中誕生的。
天生地為此着迷,不可調節。
衛檸為自己的直覺感到怔愣,為什麼她好像很了解他的樣子,血管深處又被勾起厮殺馴服的熟悉。
喉間忽然幹澀,衛檸舔了舔唇。
“小朋友,口渴可以喝水哦。我這裡有水,來,拿着。”
一瓶水被輕柔地遞到衛檸手中,她擡眼看向面前忽然出現的女人,眉眼走勢下垂,瞳仁晶瑩水潤,溫柔的力量撲面而來,身着一身白褂,顯然就是那位“宋醫生”了。
“老宋,他是誰呀?在這裡忽悠了我家小衛檸這麼久,不會是你哪個病人吧。你也太不專業了。”
斐青柃抱臂審視着此時已經從椅子上起來的崔逢,他靠在一旁的牆角,矚目的高度實在難以忽視,“啧,這小子怎麼這麼高?也是基因病?”
宋與歲抽出一張濕紙擦拭仍留有餘溫的椅子,腿彎搭在膝上,簽字筆在手中一轉,笑着看向衛檸,“你好,我是聯邦心理部特聘醫生——宋與歲。”
“你先坐下吧,就當作聊天,不用緊張。”
在衛檸坐下之前,斐青柃眉毛一揚,手臂撐在桌前,垂首逼視宋與歲,“姓宋的,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輕輕拉開兩人間的距離,宋與歲一擡眼鏡,“他195,天生的,不是基因病。”
“崔逢是我的病人沒錯,至于出現在軍部的原因,不是你能問的。斐青柃,你的權限還不夠高。”
鏡片即使再透明再纖薄,依舊沒能将斐青柃灼熱的眼神傳達過去,她毫不掩飾地“切”了一聲,“裝屁啊你?象鼻裡塞狗屎,沒把你撐死。”
宋與歲合上的門闆又被斐青柃一腳踹開,給衛檸等人留下揚長而去的背影。
“好了,崔逢你也出去吧,不要打擾聯邦的軍兵。”
高大的陰影落到衛檸身上,似乎要将她整個人緊緊包裹起來,餘光掃過錯身而過的崔逢,衛檸漫不經心地想,她踩在195的影子裡。
“之前見過崔逢嗎?”
衛檸聞言轉頭看向含笑看着她的宋與歲,走過去坐在桌前,“之前在無限精神病院見過。”
“那時,我看見他在接待一個病人,我以為他是醫生。”
宋與歲面上不動,鏡片上閃過的光點似乎落進她眼裡,“我是無限精神病院的院長,同時是崔逢的主治醫生,很抱歉崔逢的行為給你帶來了麻煩。”
“你先前見到的場景可能是他和别的病人在演戲吧,崔逢他很喜歡角色扮演。”
竟然有一種無法反駁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