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圍着衛檸三人的透明罩子消失了,連帶着崔逢和林玥兩人一起。
衛檸看看空蕩的懷抱,男人炙熱的體溫似乎還有殘餘,使得衛檸衣服上的褐色痕迹更為顯眼了。
他應該是發動技能逃跑了,衛檸想,男人還算有點本事,不是毫無底牌卻一味放狠話的蠢貨。這樣的人,在對戰中活不久。
衛檸又一遍惋惜崔逢不是一個npc,死了之後不能給她帶來更多價值。
“李莉阿姨,你在這裡做什麼?”
透明罩子消失了,黑暗中的一切蹤影再也無處遁形,包括一身狼狽的衛檸。
小花看着渾身是血的衛檸後退一步,“李莉阿姨,你身上的……是血嗎?”
昏暗的巷角裡陰影濃稠成實質,似乎在流動,定睛一看,流動的是一灘灘暗紅的血漬。衛檸坐在血液中央,發梢,指尖滴下鮮血,落在地上,滴答聲殺死死寂。
也快要殺死害怕地要暈過去了的小花。
衛檸看着眼前不停發抖的小女孩:……你身上不也都是血嗎?我們半斤八兩,你怕我幹什麼?
祠堂裡的選靈儀式上發生了什麼,衛檸不清楚,她的探查行動被崔逢攪黃了。
但現在看來,她可以通過面前的這個女孩知道些什麼。
衛檸在小花害怕畏懼的目光中,擡手指了指,示意小花低頭看自己的衣服。
小花愣愣地低頭看去,頓時眼前被一片猩紅充斥,她膝蓋一軟,跌倒在地。
眼前的猩紅粘連成片,血液流動間,小花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想起祠堂裡發生的一幕幕。
銀白冰涼的刀刃一下又一下地刺進彈嫩的肉身,刀刃撥出的瞬間,小花想起了充氣到極點突然綻裂的氣球,塑料碎片飛到天上,落到地上,鑽進了小花的眼睛裡。
小花弄了很久都沒把這細小的碎片從眼睛裡弄出來,最後是六子拿了根針挑了出來。
六子說,這塊碎片藏在了她的眼球後面。
他說,人的眼球後能藏很多東西,像是睫毛,蟲子,頭發之類的都能藏。曾經他的眼睛發癢,他拽住眼角的一根黑線,就拉出手指長的發絲。
從那之後,小花就經常見六子往自己的眼睛裡塞各種東西。
有一次,她好奇問,“能把人塞進眼睛裡嗎?”
六子看了她好一會兒,笑了,“小花想試試嗎?說不定可以做到呢?”
現在小花做到了,她把六子塞到了自己的眼睛裡,藏在了眼球後。她每一次眨眼,都能感覺到躲在她眼球後的六子在和她打招呼。
衛檸靠近小花,擡起她的下巴,讓她直視自己的眼睛。衛檸眼中的冷淡使精神恍惚的小花一愣,激動的情緒漸漸平穩。
衛檸比劃動作:發生了什麼?告訴我。
小花看着衛檸帶血的臉,眼球開始移動,從上到下掃過衛檸英氣的眉宇,高挺的鼻,纖薄的唇。
衛檸微皺起眉,這小孩一直打量她的臉做什麼?
小花凸起的眼球上下掃過幾遍後,終于開口了,“李莉阿姨,你不會比劃就别瞎比劃了,動作奇怪又難看,我眼睛要瞎了。”
衛檸:……
衛檸捏住小花下巴的手指開始用力,小花明顯感覺到自己的下巴快被捏碎了,小花眨眨眼,“李莉阿姨是想知道祠堂裡發生的事嗎?”
衛檸松開了小花的下巴點點頭。
小花歪頭看着衛檸,“李莉阿姨想知道的話,得先陪我去一個地方才行,去了我就告訴你。”
衛檸點頭。
小花見狀開心地笑了,她蹦蹦跳跳地走在衛檸前面為她帶路。
衛檸低頭注視着渾身染血的小花,掃過她在空中一翹一翹的羊角辮。小花有一些不同了,無論是精神還是□□。
變化最客觀的是她的精神,先前的小花總是一副怯弱樣子,眼睛從不敢直視人。隻有和六子他們呆在一起時,她身上那股子陰郁才會消弱半分,臉上的笑意也更真切。
短短一個晚上的功夫,究竟發生了什麼,能夠使一個孩子發生這般大的變化。
衛檸心想,小花會是今晚選出來的靈童嗎?
靈童在這個村子裡有着特殊的意義,那按照這個村子的處事風格,新任靈童絕無可能晚上獨自一人出現在村子裡,更别談走出村子了。
衛檸回頭看向身後的村莊,她們已經走出村子有一段距離了,卻沒有任何人跟上來。
任何細微的異樣,衛檸都不會遺落,這是她身為士兵的底氣。
她們就這樣光明正大地走出了村子。
一道清脆的聲音打斷了衛檸的思考。
“李莉阿姨,我們到啦!你快看!”
小花興奮地喊着,短短的手指高高地指着一處。
衛檸随着她的手指看去,鼻子捕捉的速度比眼睛要快得多,一股複雜厚重的氣味猛地将衛檸整個人包裹了起來,衛檸下意識停滞了呼吸。
這股味道野蠻霸道地撕開人類身軀表面纖薄的皮,掀開堅硬的頭蓋骨,永久地盤踞在大腦中,絕無消散的可能。
即使再淺淡,隻有一絲熟悉的苗頭,便會倔強地重現它的強大。
衛檸一聞到那熟悉的腥氣,就仿佛瞬間來到了那一個擡着轎子不斷逼近黑暗裡的怪物的晚上。
現在她知道那黑暗中安靜盤踞的巨獸是什麼了,衛檸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