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你的轉正考核結果為未通過。下一次考試在一年後,歡迎再次報考,期待與你再次見面。”
平穩溫和的聲音在衛檸耳邊響起。
衛檸開口問道:“你好,請問我能知道考核結果為未通過的具體原因嗎?”
面試官微笑說:“當然可以。你的身體素養,技能測試和理論文試的成績都很優秀,每一項都滿分。”
“我們在面試的過程中對你也感到很滿意。但很可惜,經過機構判定和我們的協商,你的精神狀态仍為不合格。”
衛檸說:“在軍隊訓練期間,我從未出現過情緒失控行為。”
“精神狀态的評估不單以情緒失控行為而定,具體情況需就醫看診。其實,衛檸,我很看好你,期待明年在現役隊伍裡見到你,我會為和你共事而感到愉快。”
最後一句話,并不是出自面試官的客套話或者是對于落選者的安慰和勉勵。
坐在她面前的女孩天然地就帶有一股銳利的氣息,像一把剛開刃的長劍,冰冷且淩厲。
這樣的人,出現在軍隊裡,一定會是最聽話最勇猛的士兵,沒有任何一個長官會不喜歡的。
見考核結果沒有再挽回的餘地,衛檸起身離去。
走出大門一段距離後,衛檸點擊終端撥出通訊,待對面接通後卻默契地與對方保持沉默。
過了許久,終端傳來一聲歎息,“小檸,考核結果怎麼樣?”
衛檸說:“對不起,媽媽。我沒有通過考核,原因是我的精神評估不合格。面試官建議我就醫看診,媽媽……我是看心理醫生還是精神科醫生?”
“……精神科醫生吧。”
衛檸回答:“好的,媽媽。”
衛檸擡眼望向面前氣勢恢宏的白色建築,據她的隊長所說,這是他們當地最具權威的精神病院,應該能夠将她的精神狀态評估提升為合格。
合格是轉正考核中的精神素養的最低要求。
“精神病醫生?你要去找機構裡那些曬足了八百天的老黃瓜?得了吧,那就是群吃幹飯的,有那錢不如攢起來買條好點的繩子去上吊。”
“你要去看醫生的話,我知道一家醫院……”
她的原話是這樣的。衛檸希望她的隊長沒有收取這家醫院中介費。
“第05位請進,第06位請稍作等候。”
平和的電子音響起,大廳中有人應聲而起走入門闆打開的房間中。
随着紅色的指示燈變為綠色,電子音再次響起,“第05位已就診,請第06位稍作等候。”
衛檸站起身看向她挂診的房間,透過門闆上的透明電子面闆望向房間内部。
坐在桌前的男人年輕俊朗,目測有一米八五以上,眼眸微彎,嘴角含笑,削弱了過于高大的身形帶給就診者的壓迫感。
手臂輕搭在桌沿,使人下意識卸下防備從而傾述内心的痛苦。
顯然男人具備精神科醫生一定的專業素養。
為了保證隐私,房間設置了隔音設備,衛檸聽不到裡面的人談話。她打量片刻後移開視線,轉向候診廳。
這間醫院的權威性還有待驗證,但目前就衛檸所見已能夠充分證明這間醫院規模宏大,資金充足,竟然每一間就診室都會配備一間規模不小的候診廳——比她軍隊裡的卧室還大。
在聯邦資金傾斜向軍部的情況下,軍隊的薪資待遇高出普通人數倍,但不包括預備役——衛檸就是預備軍中的一員。
最重要的是,預備役沒有工資,隻提供飯食和住宿。即便如此,報考預備役的公民人數仍維持在一個恐怖的數字。
偌大的候診廳安靜空曠,這裡隻有衛檸一個人,她是最後一位就診者。
人工智能還未提醒衛檸前去就診,她正打算轉身落座。
突然,一陣戰栗從衛檸的尾椎處直直竄入天靈蓋,是危險的味道。
像是蟄伏在草叢裡的蟒蛇直勾勾盯着它的獵物。
衛檸轉身與就診室裡的男人對上視線。
他發現她了。
電子面闆是雙向透明的,男人應當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這并不奇怪。
隻是,在看重個人信息隐私性的聯邦社會,處于對醫生和患者的保護,很少醫院會在就診室的門闆處取用透明面闆的設計。
衛檸眉心一動,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太安靜了。
人工智能沒有出聲表示患者的離開,房間裡的患者去哪裡了?偌大的房間裡隻有男人一個人,顯得空蕩寂靜。
窗簾攔出一片陰影,醞釀着威脅的不安。
在衛檸帶有審視的目光下,男人眉角微擡,嘴角勾勒的幅度不斷擴大,溫和的氣質一瞬間扭曲。
在無聲的對峙中,男人對着衛檸開始張合嘴巴。衛檸從變化的唇形判斷出男人說了什麼後,立刻轉身離去。
她決定讓隊長從中介費中拿出一部分錢來抵消她的挂診費。
這家精神醫院并不像他所說那般神乎其神,竟能聘用這種毫無專業素養的醫生。
這個字怎麼能從精神科醫生的嘴裡說出,更别提是面對前來就診的患者。
“滾。”
腦海中再一次響起這個字時,衛檸回頭看向就診室。電子面闆不再清晰潔淨,連片的肉色黏在面闆上。
男人的臉緊緊貼在透明面闆上,五官極度變形。
他對衛檸做了一個鬼臉。
衛檸:“……”
這位精神科醫生應當患有精神疾病。
衛檸今天診治精神病的計劃失敗了。
今天計劃之外的事情太多了,轉正考核未通過是一項,看診失敗是一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