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縮在瓊陽殿前院的花樹後不敢動彈。
一旁的侍男偷偷瞅我,我立即對他讨好一笑,然後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侍男瞟了眼殿前來了許久還未能被允許進殿的溫去塵的背影,又看了眼我,複又重新垂下眼。
有紅色的酒液露出屏風外,宮人低頭匆匆聚過去收拾。
君嘉禮尖銳的聲音從屏風後傳出:“哼!若不是常去花樓學這類下三伎倆,你是如何那般湊巧剛好遇見醉酒的楚二世女?若不是學了這些下三伎倆,你這等姿色如何入得了她的眼?你好歹身為禦史之子……對了,你是禦史之子來着。”
“嘭!”
屏風被君嘉禮驟然踹倒,顯現出坐在寬椅上衣着華貴滿目怒火的皇子,殿内一衆侍男跪倒一地。
君嘉禮緩緩起身,踩着倒地的屏風一步步走向溫去塵:“禦史之子以往參加過的宮宴不少吧?怎會不識我與楚二世女,更不可能不知我與她之間的事,你到底是怎麼敢的?”
溫去塵仍是垂着眼眸,聲音不減:“殿下與世女,臣下在此之前雖無緣結交,卻的确認識。可我與世女是因兩情相悅走到的這一步,不知殿下問的‘敢’字是何意思?至于您與世女之間的感情,那是兒時情誼,世女她是如此告知臣下的。”
“你居然敢在宮中當我面扯謊?!你明知道她曾和我有過婚約,每次宴會上,但凡她在,都是與我站在一處,你是怎麼敢的?從我身邊搶人?你和你那個死古闆的娘有幾條命和我搶?”
“還有,你剛才說什麼了?”君嘉禮停在了溫去塵不遠處,頭側向一邊眼神死死鎖着溫去塵。
殿内短暫的死寂過後,我聽到溫去塵清冷的聲音在殿内響起:“兩情相悅,兒時情誼。”
我躲在樹後無奈閉眼,溫去塵你惹他幹嘛啊?等下還不是要我哄?
“兩情相悅?哈哈哈哈,南嘉國楚、溫兩家的孩子兩情相悅?”君嘉禮像是聽到了莫大的笑話般笑的痛快又嘲諷,“你娘溫言道每日站在那聖文殿中字字泣血參楚珩時,知不知道自己家中出了一個如此癡情種啊?”
溫去塵藏在兩袖間的手緊緊相扣着。
楚珩,文采卓然滿腹謀略,一路官至拜相才到青年。
官場中人誰都不得不對這樣的女子高看一籌。
初次從母親口中聽得這個名字的時候至多伴随着年輕心思不定,男女之事上有些輕浮,但政治手段着實高明。
可随着此人的名字在家中被母親提及的次數越來越多之後,這人野心不掩,撥弄風雲,手段為人不齒,危害國家安定的形象便在溫去塵的心中種下了。
初聽時溫去塵隻當是與自己無關之事,可後來每每母親家中與他人談及此人時,内容總是讓他心驚肉跳。
溫去塵的沉默看在君嘉禮眼中象征着妥協,他緩緩走近将一把匕首放在溫去塵手中:“來,左邊臉還是右邊臉你自己選,隻需要一道,可能會有點痛,你忍忍就好了,總好過死不是?等劃過之後你就回去,以顔醜配不上楚二世女為由主動退婚,把她還給我,我就不追究你勾引她的事了。”
溫去塵猛然擡起眼,去确認君嘉禮此時的眼神,可對方眼中并無太多波瀾,有的不過是對他純粹的厭惡和恨。
他張了張嘴,看向那把精緻的匕首,強忍着聲音中顫意:“殿下當真要如此?”
“當然是玩笑的。”
我從樹後出來,拍了拍裙角。
溫去塵回頭看向我的瞬間,眼中委屈幾乎要奔湧出來,似有滿腹話要說。
說實話,這樣我見尤憐的場景很讓人憐愛,我隔空對他安撫一笑,要他放心。
隻要我出現了,君嘉禮就隻會沖我發颠啦。
果然,下一刻。
君嘉禮:“你給我滾!”
我眼睛一亮:“好嘞!”
稀奇!來了這瓊陽殿剛露臉就能走?這等好運氣待會出宮定要去赴歡樓來幾局。
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我立即轉身,走了一步,又回頭:“去塵,殿下乏了,和殿下道别,我們出宮。”
反應過來的溫去塵正要擡手行禮,卻忽然一把匕首向他砸來,幾乎是貼着臉側擦了過去,被擲在了殿外的地上。
“楚華月!你什麼意思?你不想見我就直說!每次傳召你推三阻四,進了宮甯願去找下人閑聊也不願進我瓊陽殿!”
君嘉禮氣急吼完幾乎要接不上氣,喘息着瞪我。臉色有些漲紅,眼角的淚滴如豔麗花瓣上的一顆露珠。
“你看你總是這樣……”我帶着笑意,将匕首撿了起來還仔細擦了擦灰,“明明你心裡不是這麼想的,再好聽的話從你嘴裡說出來都變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