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麻木地想。
沒關系,再堅持一下,就快成功了。
再往前多走幾步。
渾渾噩噩中,他已經能夠感知到不屬于伊德瑞迩的氣息。
意識逐漸變得模糊不清,阿缇琉絲向外溢出的精神力卻愈加深廣,在極限的透支使用下,這股磅礴宏大的力量已經突破了阿缇琉絲所認為的自我極限。
随後是漫長的黑暗,如跗骨之蛆的寒冷卻在逐漸遠離,像蜷縮在大型猛獸溫暖的腹部,厚重飽滿的血肉為他隔去嚴寒與死亡。
他感覺到有溫暖的液體順着幹燥的唇瓣蜿蜒流入口中,伴随着一股難以忽視的腥甜氣息。
阿缇琉絲猛地睜開雙眼,看到的卻是一截帶着猙獰傷口的、青筋畢露的結實手臂。
原來他剛剛陷入了昏迷。
利維坦的異常靜止引起了夏蓋的注意,他是唯一擁有利維坦臨時操控權的人,所以他鑽入了阿缇琉絲的駕駛艙,看到了陷入昏迷的長官。
無法蟲化始終是雄蟲的緻命缺陷。
夏蓋抱着自己的長官,一雙長腿勉強抵住艙門,後背緊緊貼在球面光屏上,他的身高在一米九出頭,再加上一米八幾的阿缇琉絲,狹小的駕駛艙容納身高腿長的兩人實屬有些勉強。
他垂眸看向那張在昏迷中仍舊輕微蹙眉的美麗面容,骨節分明的手幾乎撫上阿缇琉絲的眉頭,卻最終停留在毫末之遠的距離。
眼前的雄蟲需要食物、水源和溫暖。
于是他解除了胸腹處的蟲甲,将這個雄蟲的身體緊緊抱在懷裡,熾熱的體溫讓阿缇琉絲下意識将臉頰貼近,昏迷中的小雄蟲仿佛冰雪中的行人終于靠近暖爐般喟歎了一聲。
夏蓋劃破手腕,将傷口湊近小雄蟲的嘴唇,目光柔軟地看着阿缇琉絲舔舐自己的血痕,而就在他挑選好自己大腿外側的那塊肌肉時,阿缇琉絲倏忽間睜開了雙眼。
“......你在幹什麼?”阿缇琉絲盯着夏蓋已經切進自己大腿的螯鉗。
“你需要食物。”夏蓋平靜地說,“而兜蟲的恢複能力很強。”
阿缇琉絲下意識舔唇,嘗到滿嘴血腥味。
是夏蓋的血。
如果他沒有醒來的話……
阿缇琉絲沒有接着往下想,他無言看着夏蓋,夏蓋則坦然回望他。
他很難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在這片蠻荒的雪原裡,一切倫理秩序似乎都顯得搖搖欲墜,隻有活下去這個念頭無比真切。
而就在兩人沉默相對時,阿缇琉絲延伸到極緻的精神力終于找到了加爾姆。
他輕聲開口,被夏蓋的鮮血滋潤得鮮紅無比的唇瓣輕啟:“找到了。”
夏蓋置若罔聞,溫柔問他:“真的不需要麼?”
阿缇琉絲堅定拒絕。
加爾姆和他的雪民在帝國最精銳的士兵面前猶如待宰羊羔,所以他們才會在一開始就采取藏匿戰術,因為一旦被找到,這場強弱分明的戰役就已經宣告結束。這種藏匿戰術也确實幫他們取得了幾次勝利,他們已經适應了此地的極寒,依靠事先囤積的能源和熟悉的氣候,熬死了幾批遠征軍。
可惜這次前來的是伊德瑞迩營,意志正是他們最引以為傲的武器。
等到伊德瑞迩拖着加爾姆的屍體和能源石返回時,費列克斯上将率領的主力軍已經凍死了三分之一。
本來可以不用死這麼多人的。
最終這位名不副實的上将因為指揮失誤被軍部撤職,而阿缇琉絲和他率領的伊德瑞迩因成功平定海姆冥界而全營晉封,帝國鳴炮三日以示慶祝。
鳴炮三日,每日三十響。
是帝國最高規格的慶祝禮炮。
在這震耳欲聾的禮炮聲裡,伊德瑞迩營的傳奇正式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