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謝祯便知道是那個絲毫沒有大家閨秀氣度可言的謝绫來了。這個偷梁換柱的謝家二小姐别的都好,隻是這脾氣是個不折不扣的直腸子,有仇必報,再加上謝懷清對她的寵愛,更是“打遍”城中無敵手,慶春城中無人敢招惹。
謝祯歎了一口氣,低聲在衛玉安耳邊囑咐道,“她還不知道你就是真正的謝绫,人不壞就是脾氣不好,若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得委屈你多擔待些,我管着她,她也不敢太過分”
“嗯,我明白,哥哥放心”
“你你你,你們在幹什麼!哥,你過來!!”風風火火的謝绫一進來看見這二人如此親近就氣不打一處來,趕緊上前将謝祯拉到了一邊。捏着拳頭氣鼓鼓地就沖着躺在床上的衛玉安過去了,謝祯本想上前拉住她,卻看見衛玉安沖着自己輕輕搖了搖頭。
自己剛來到謝府,若是事事都由謝祯替自己出頭,隻怕今後更要受人指摘。再加上從前在雲水樓的時候自己也聽說過這謝家二小姐的不少事迹,雖然多的是什麼揍了張家少爺,罵了李家嬸子,但也都是替那些受欺負的人出頭。所以衛玉安相信謝绫不是個不明事理隻會欺負弱小的驕縱小姐。
“咳咳,咳咳”
本想疾言厲色教訓她一番的謝绫,聽見床上的人咳嗽了兩聲,又看見她一副沒有血色的模樣,心中怒火反倒消了不少,出口的話也軟和了五分,“你不要仗着母親是你的姨母就為所欲為啊…更不要肖想我哥,今日,要不是看在你病了的份上,我是要好好教教你規矩的。不過你病了,就先等等吧,改日身子好了的,我再找你”
原來是誤會自己和謝祯了,看來這個謝绫是個護哥的妹妹啊。不過看她這樣子确實是個沒什麼心眼的,衛玉安也算是放心了。不至于自己一來謝府就把大家鬧得不得安生。
“是,绫姐姐說得對,等我身子好了,一定立馬上門請教。”
“绫姐姐?什麼绫姐姐…你不要亂叫啊”硬碰硬謝绫自然不怕,可這衛玉安如此柔順,倒真弄得自己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原本因怒氣而發紅的臉,此時卻轉為有些不好意思的粉嫩。
“那你說讓人家叫你什麼?”一旁的謝祯終于忍不住了,帶着嗔怒的語氣開口反問,
“叫…叫…,哎,也行也行,绫姐姐就绫姐姐吧,我确實也沒什麼妹妹”最後這半句聲音很小,從小到大都是别人讓着自己,謝绫倒還真的想試試照顧别人是什麼感覺呢。
“既然你叫我一聲姐姐,那我就得擔起姐姐的責任來。現在已是暮秋,眼看着就冷了,你既然身子不好,當多備些炭盆來。桃夭,你去取些銀絲碳給她吧”
“不得了了,绫兒也會關心别人了。”謝祯接着打趣道,
“不過是怕别人說我們謝家苛待親戚。以後玉安妹妹這裡由我來照顧,哥你就少來吧,免得别人說閑話。”
“你這丫頭,想哪兒去了”謝祯關心衛玉安自然是出于當年的愧疚和身為親哥哥的情感,可不了解内情的謝绫自然不知道這些,總以為謝祯到了議親的年紀了,這個衛家表妹早不來晚不來,此時來肯定是沖着謝祯的。這樣心機的女子,怎能嫁給自己哥哥,當自己的嫂子?!
所以一連幾日謝绫有事兒沒事兒就往衛玉安這裡跑,美名其曰照顧這個遠道而來的妹妹,實則是想看住她,好讓她無暇和謝祯眉來眼去。
“绫姐姐,你每日就坐在這裡看我,不倦麼?”正百無聊賴地玩着自己衣服上絲帶的謝绫被衛玉安點破了思緒,有些緊張羞赧,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時怔住了,等緩了一會兒才答道,
“父親母親總說我性子太活潑,馬上就該和沐朔哥哥完婚了,這性子得收一收。又說你性子安靜和順,讓我跟着你多學學”謝绫提到的沐朔,應當就是安國侯府的二公子韓沐朔了。
雖說本來該同他成親的是自己,可衛玉安連自己小時候在謝府的事情都幾乎全忘了,更不必說沒見過幾面的韓沐朔了,所以聽到她提起此人,心緒依舊平靜,并不覺得有什麼。隻是難得看到謝绫這樣害羞不好意思的女兒家神情,覺得怪有意思的,心想反正待着也是無趣,不若逗逗她。
“绫姐姐可願同我講講你們之間的故事嗎?聽聞這安國侯府二公子對姐姐情深似海,日日盼着早些迎娶姐姐過門呐”衛玉安放下手裡的書卷,原本就有些上揚的眼睛此刻更帶着藏不住的笑意去瞧頰上飛紅的謝绫。
“哎呀,都是他們渾說的,不過沐朔哥哥待我确實很好。他每每從西北回京複命,總要特意繞路來看我,還帶了許多邊塞有趣的玩意兒哄我開心。”
“哦~~”衛玉安故意拉長了聲音,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弄得謝绫更加不好意思了。
“衛玉安,你故意的!哼,我不陪你了!!”說着謝绫就跑出去了,看見她這般模樣的衛玉安不禁用帕子輕掩朱唇,為謝绫小女兒的嬌羞情态而笑。隻是笑着笑着,不免想到自己,又想到了當初在雲水樓遇到的他。她不自覺地去取那把已經放起來的鳳頸琵琶,琵琶雖依舊,但樂音難複,斯人不再。
“你們姐妹倆聊什麼呢?绫兒竟然那般跑出去了,我第一次看見她這樣子,倒是難得。”謝祯方才過來的路上剛好撞見跑開的謝绫,這才一進屋就好奇地問。但話剛說完,便看見衛玉安低頭撫摸着那把琵琶,眉眼低垂,好像還落淚了。
“怎麼了?可是謝绫欺負你了?我這就說說她去”
“哥哥且慢,不是绫姐姐,我們方才聊得很開心”衛玉安顧不上擦淚,趕緊拉住謝祯,
“那是為何?可是…想到了什麼人嗎?”
“哦,回到謝家也有一段時日了。不知道華姨如何了,所以…所以才鼻子酸了一下,哥哥見笑了。”忙将手裡的琵琶擱下,衛玉安用帕子擦了擦滾落的兩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