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千嶼上仙欲言又止的樣子,百寶忍不住追問,“千嶼上仙,您沒有别的話要說了嗎?”
“沒有。”千嶼上仙神情複雜地看着百寶。
既然千嶼上仙不珍惜這次化解誤會的機會,百寶也不願再看到他那糾結痛苦的眼神。
她轉過身,下了逐客令,“上神的話我收到了,千嶼上仙慢走不送。”
當千嶼上仙目光觸及百寶手背那抹淡金色疤痕——兩年前大澤長山共留下的印記。
靈識深處突然翻湧起銀藍色霧霭。
那是宇上神殘存意識在作祟,如同冰棱刺入暖泉,将他克制的凝望扭曲成近乎貪婪的注視。
他不得不掐訣催動本命劍清光,讓凜冽劍氣割破指尖,借痛楚維持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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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快三年了,怎麼還沒好”,這句話和滿心的關心,都被他壓抑在喉間,最終隻是淡然地說了句,“告辭。”
百寶努力讓自己釋然,雖然記憶丢失,萬年的孤獨感如影随形,讓她渴望下個萬年能有所不同。
但她明白,不能因為和千嶼上仙出去玩了兩趟,就妄想在他心中變得與衆不同。
他不是早就說過,仙界之人看淡世間一切嗎?自己又何必如此執着。想到這裡,百寶苦笑着搖了搖頭,自嘲起來。
這段感情在升溫時戛然而止,後勁十足。
百寶越是想斬斷與千嶼上仙的糾葛,就越是深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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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嶼上仙早已不是最初純粹的他。
宇舍不得百寶,私自留了神識在極地冰山,趁着千嶼上仙與百寶接觸的瞬間,鑽入了他的意識之中。
子夜時分的識海裡,銀色仙格與藍色神念正在重構大澤長山的戰場。
仙族本相持着鎮魂劍劈斬情絲,神族殘識卻操控着他的右手,将百寶跳舞時飄揚的發帶系回腕間。
現實中,千嶼上仙的左手死死扣住右臂,指甲深陷處滲出的不是血,而是裹着冰碴的淡金色靈髓。
仙族難以抵抗哪怕隻是神殘存的意識,千嶼上仙對百寶的感情也因此愈發複雜。
“這是在思凡嗎?”千嶼上仙常常這樣問自己。
随着時間的推移,他也漸漸分不清自己究竟希望與百寶有怎樣的結局。
極地冰淵深處,宇殘留的神識化作億萬冰晶懸浮,每當千嶼上仙經過,那些棱角分明的冰山便折射出百寶跳舞的殘影。
最緻命的那枚承載着宇神識的冰屑,正蟄伏在他後頸仙骨的凹槽裡。
随着每一次心跳沁出神性毒液。
那是比三昧真火更灼熱的癢意,逼着他在月圓之夜必須凝視百寶手背上那塊疤痕,否則渾身經絡都會結出冰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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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寶豢養的那對雪鸮最近總在夜半哀鳴,它們的瞳孔裡交替浮現兩種景象。
左側倒映着千嶼上仙在弱水河畔剜心的畫面。
他正試圖将染了凡塵情愫的半顆仙心沉入河底。
右側卻是宇的神識在操控他未染塵埃的另一半心髒,使其在河面凝成永不沉沒的冰雕,雕紋正是百寶在人間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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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歸看着兩人分别後都陷入沉默,沉浸在各自的世界裡。
他不明白,明明兩人都想好好相處,為何卻如此擰巴。
他雖不知千嶼上仙心中的難言之隐,但看到百寶屢次為這段感情煩惱,情緒外露,便希望兩人能把事情說清楚。
看枯葉在兩人之間打着旋,最終墜入石磚縫隙裡。
千嶼上仙的廣袖垂落如凝冰,百寶裙角的銀鈴卻再未發出往日的脆響。
分明是并肩而立的兩個人,倒像被無形絲線割裂的浮雲。
在他看來,就算不想做朋友了,也該好好道别,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形同仇人。
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間像沾了晨露的蛛網,分明脆弱得經不起觸碰,偏生纏着兩顆心往荊棘叢裡墜。
當百寶背過身去數廊下冰棱,發間步搖的璎珞纏作死結,遲歸突然想起人間話本裡的火樹銀花。
最璀璨的綻放總要伴着震耳欲聾的炸響,而他們這般寂靜的潰敗,倒像深潭吞了千鈞巨石,水面卻隻泛起幾圈漣漪。
遲歸私自決定去找萬柳上仙,試圖探尋千嶼上仙的難言之隐。
百寶在開導好自己後,開始思索白澤上神是否就是自己認識的那個白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