竈台上蒸騰的霧氣氤氲着遲歸的側臉,少年穿梭于雕花食盒與青玉案幾之間,八寶鴨的琥珀色油光映着他額角的薄汗。
這方寸天地裡翻騰的煙火氣,與千嶼上仙拂袖離去時卷起的霜雪,在百寶心頭撞出冰火兩重天。
飯桌上,遲歸忙得腳不沾地,一心隻盼着百寶能吃得舒心、喝得暢快。
“上次吃到這樣的美味”,百寶咬住銀箸輕笑,衣袂掃過案頭琉璃盞,“還是咱倆沒出來,你在庭院燒焦竈台那次呢。”
少年耳尖瞬間漫上绯色,仍固執地将蜜漬吃食推到她面前,“主人若喜歡,明日我便去獵點牛羊回來,再換點口味。”
百寶看着遲歸,“你怎麼這麼好呀?”
說着,遲歸已夾了一筷子菜到百寶碗裡,關切地說道,“百寶主人,多吃些,瞧您出去這一趟,都瘦了。”
“不過不用了去獵牛羊了,你也知道,這些凡間的東西我吃不了多少。”
“主人,神族就是這點不好,不能吃我們凡間的東西,不然我每天變着花樣給您做。”
“那我要吃遍天南海北,累暈你。”
“我的榮幸。”
百寶見遲歸隻是乖巧地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着自己,筷子都未曾動一下,便輕聲催促道,“遲歸,你也吃呀。這麼一大桌豐盛的菜肴,你可是準備這桌美食的大功臣,我可吃不了太多呢。”
遲歸聽話地點點頭,拿起筷子,風卷殘雲般迅速吃完了自己那份飯菜。
“你吃慢點,又沒人和你搶。”
“主人,你不是說食不言寝不語嘛,我吃完你給我講講你出去發生的故事。”
“着什麼急,我可能一段時間都不出去了,我慢慢給你講。”
“那就從今天開始講呗。”
他像個期待故事的孩子,纏着百寶,讓她講講這幾次外出的經曆。
百寶放下碗筷,不緊不慢地開始講述這兩次外出的所見所聞。
*
她繪聲繪色地描述着外面世界的新奇與變化。
“外面的世界日新月異,變化可大了,遲歸,你也該多出去走走看看。反正他們都走了,逍遙山眼下也沒什麼要緊事,你閑着也是閑着,下山去遊玩一番也不錯。”
遲歸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認真地說道,“不去啦,山下有什麼好玩的。比起出去,我更想聽主人您分享在外面遇到的那些趣事。”
百寶思索着從何處說起,喃喃道,“我在外面的趣事……上次回來後又匆匆離開,這次就先給你講講極地冰山的事兒吧。我在那兒與冰山的靈氣交融……”
遲歸雙手撐着頭,全神貫注地聆聽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百寶,仿佛同她的講述一起去了冰山。
突然,他發現百寶的手背上有一處傷口。
他本想立刻詢問,可又怕打擾到百寶講述的興緻,強忍着沒有出聲。
*
窗外暮色漸沉,薯蓣困得眼皮直打架,擅自過來收拾碗筷。
薯蓣笨拙的腳步聲驚醒了滿室暖意。
百寶望着收拾殘羹的生面孔挑眉,“這是誰?”
遲歸看着不懂眼色的薯蓣,沒好氣地回答,“不過是個榆木疙瘩,這是薯蓣,新招來的人。”
等薯蓣離開後,遲歸解釋道,“剛教會薯蓣禦劍飛行,他說是來伺候萬柳上仙的,結果萬柳上仙走了,他就留這兒了。”
提及千嶼上仙的不辭而别,百寶的臉色瞬間黯淡了下來。
遲歸敏銳地察覺到百寶心情不佳,立刻故作誇張地轉移話題,大聲說道,“百寶主人!您的手!這是怎麼回事?!”
話音未落,忽見燭火躍動間,百寶素白手背上蜿蜒的血痕正滲出點點金芒。
百寶看向自己手背上的那處傷口,原本以為此時應該已經結痂了,可現在卻連結痂的痕迹都沒有,仿佛剛剛受傷一般,“按理說,這傷口早該結痂了。”
“别動!”少年指尖綻開青碧靈氣,卻在觸及傷口的刹那被灼出焦痕。
“主人,治愈你的傷口為什麼有灼燒感?”
百寶反手扣住他顫抖的腕骨,"天火反噬,你沒有傷到吧。”
“沒有,怎麼會這樣?”
“你想幫我醫治,就要先承受我受傷之苦。”